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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都是武人,性喜直来直去。”

酒过三巡,王政环视众人:“能与诸位把酒相欢,自是人生乐事。只是战事将近,最近各项事宜的筹措准备亦需费神早起,这么着,咱们再走一轮, 便到此如何?”

王政既为上官,他说的话不能不听,何况前面已喝了不少,众人中有不少人也是在那日大殿中见过其酒量的,自然没想过与他拼酒,稍微劝了两句, 便俱都同意了。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伏义兄。”王政亮起杯底向众人一照:“自来寿春, 早想多认识些江东豪杰,可惜一直没得闲暇,拖延至今,今日总算如愿。”

“御寇,此言谬也。”却见纪灵将空盏放下,笑道:“你若要见南人里的英雄,那可得换个地方了。”

“今日在座的,可都是北地人士。”

王政一怔,旋即醒悟。

袁术如今虽是雄踞淮左,可他出身豫州汝南,本身算是中原人士,董卓掌权后,他加号后将军,逃往南阳郡,在当地起事,其早期阵营中自然是北人居多了。

那就是说,这些在座的都算是袁术的老人了,算是嫡系中的嫡系了?

“我说呢。”他哈哈一笑, 立刻改口:“我见堂上诸君英气勃勃, 本还有些纳闷呢。”

“这等悲歌慷慨之士,本就该是咱们燕赵北国才能养出的啊。。”

杯来盏往,觥筹交错,诸人谈谈说说,几句闲话过后,到底军人本色,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徐州一战。

在座的这些人,比起叶适那些黄巾贼人自然不同,无论与袁术亲近程度,乃至见识、听闻高出都不少,那李仁道:“前天在州府,俺碰上才从下邳回来的哨探,之前打九江郡陈温时(原扬州刺史),俺们同在一个营中,也算是有些交情。”

这话顿时引起众人侧目,有人便问道:“下邳情形如何?”

李仁瞧了眼王政,见他亦大感兴趣,便道:“军情乃是要事,那厮自不敢多说,只说了一句:我军刀锋都要亮出,而刘玄德茫然无知,以有心击无备,可谓形势大好。”

“此战,我军必胜。”

“打、打下邳又没咱的事儿。”徐义似的喝的多了,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倒是广陵,毕竟和丹杨,吴郡交壤,若是孙家小儿不中用,没看住刘繇那边,咱们攻时若后方来了敌援,嘿...”

“前后夹击,可少不得要有一场苦战了。“

“对极。”纪灵连连点头:“广陵未必有什么难攻的,就怕咱们大军孤入时,后路不稳。”

转头看向王政,“不知这方面,御寇可有过思量?”

孙策怎么可能搞不定区区一个刘繇?

不过从徐义的口吻里,王政也听出来纪灵这些人似乎和孙策不太对付,倒不至于在此时唱反调,便笑了笑道:“各位莫是忘了,州牧当日和杨主簿定计时,除了三路攻外,尚还有三路守啊。”

“这显然是早有考虑,该怎么打,咱们听命便是。”

有道是言多必失,难得有和袁术嫡系同席的机会,他抱定少说多看的宗旨,也许能更有助了解其下各系间的关系、更好地把握寿春城中一团和气之下的潜流。

“天公将军何必如此谦逊?”有人撇了撇嘴,道:“将军至寿春不过几日,在北地种种威风事迹早已传遍军中。”

“拔与草芥,以一什长之卑而起,千人揭竿,打下三郡江山,一年以来,大小战役,战无不胜,真真用兵如神,便是昔日淮阴亦不过如此。”

“说实话,此番战广陵,能归入将军麾下,不少人羡慕俺呢!”

王政笑而不语,人传人、话传话,总是不免有失实之份,越是传开便越是夸大离谱。

有系统相助之下,他起事以来的确极为顺利,可这“战无不胜”的含金量实在不高,大部分都是建立在各城守军之上,唯一一次碰到的硬茬便是文丑率领的冀州兵,那一次靠着于禁诱敌深入,最后四面围击,亦不过是个惨胜。

岂能和韩信昔日面对各国诸侯,乃至霸王项羽的骄人战绩相提并论?

“荀子曾说过,流言止于智者。”他连连摆手:“诸位,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当不得真。”

叹了口气,王政接着道:“实不相瞒,当日得了临淄后,之所以东奔徐州,仓皇如丧家之犬,便是因为政忌惮袁、曹的兵锋,本是无奈之举。侥幸能打下几座城池,亦是有赖袁州牧、吕奉先、乃至白袍将军的威名。”

他正色道:“若非这三位侵略兖州,虎视冀兖,雄踞辽东,让袁绍,曹操投鼠忌器,哪有政的今日?”

这话实事求是,众人点头,纪灵笑呵呵道:“御寇你也太过谦了。”

“公孙瓒与吕布固然是为你起了牵扯,然而如今又如何?”

“公孙瓒都被袁绍打到家门口了,不也是无可奈何?”纪灵道:“吕布不也灰溜溜地被赶出兖州了吗?”

说到这里,纪灵顿了顿,指了指王政,赞道:“而你,不但拿了一半徐州,还从曹操手里抢了泰山郡啊,这一得一失,成败之间,谁才是真正的英雄,还用说吗?”

“诸位,将军如此虎威,咱们且满杯,再齐敬他!”

话音落,自有美妓持壶上前,王政无奈,只得和众人再次举杯,饮毕时,那韩孚又蹑手蹑足地走了进来,对着众人环揖一番,旋即对着纪灵道:“将军,可要再温些酒,上些菜?”

“你这老乌龟不来俺险些忘了。”纪灵斜了他眼,哼了声道:“菜自然是要加的。”

“王将军是难得的贵客,俺今日是主人做东,自然该以最好的菜肴奉客。”

盯视着韩孚,纪灵将酒盏举起,一字一顿地道:“待俺喝了这杯酒,若是再无人来,你这红袖楼明日便不用开了!”

这几句话虽霸道点儿,却使王政听得舒服,那韩孚更是满脸堆笑道:“将军息怒,小人复来,便是为此。”

说着,便大力拍三下手掌,厅内立时静下来。

随后,便见几个女乐师先来到门旁,虽上了点年纪,但人人风韵犹存,颇具姿色。

待悠扬的乐韵奏起,大厅左右两边侧门敞开,一群歌舞妓载歌载舞地奔出来,轻纱掩映着内里白腻,像一群蝴蝶般满场飘飞,悦目诱人,极尽声色之娱。

王政细察她们,见每人浓妆艳抹之下面容极为姣好,却依旧能隐隐看出犹存稚嫩,明显都是些方才及笄的少女。

这般年纪,若是在后世,恐怕此时应是在父母膝下承欢受尽宠溺,可在这乱世之中,生于穷苦之家,无非是被卖被掠,便是长于闻达望族,亦有破家之后流落之虞,心中不免感慨。

正神思恍惚中,乐声悠悠而止,韩孚这时提气唱喏道:

“飞燕姑娘到!”

登时,所有目光集中往正门,便听环佩声中,一位身长玉立的美女,袅娜多姿举步走进来。

王政一眼瞥去亦不由大生惊艳。

这叫飞燕的名妓芳龄应不满二十,但见秋波流盼、樱唇含贝、笑意盈面。最动人处是她有种纯真若不懂世事般的气质,使人一眼生怜,忍不住便疼惜她的冲动,相比之下,此时厅内的其他美妓登时作了只配拱奉飞燕这明月的小星点般。

管乐声适时地再次奏起,飞燕盈盈转身,舞动起来。在灯火映照里,身上以金缕刺绣花鸟纹的襦衣裳袂飘飞,熠熠生辉,使她更像不应属于尘世的下凡仙女。

寿春最红的名妓在厅心揽衣自顾,作出吟哦踯躅的动人表情,随着乐音唱起歌来,甜美的声音如不含半丝杂质的山泉一般,娓娓道出女儿情义。

王政半猜半听的大约懂了,无非是说一位正沐浴爱河的年轻女子,思念情人,忽然收到爱郎托人由远方送来的一疋绸子,上面织着一对对鸳鸯戏水的绣饰,使她既是心花怒放,又是情思难遣。配合她舞姿造手、关目表情,把個中情怀演译得淋漓尽致。

想不到妓院之内,竟有如此绝品!

王政心中暗自感慨,自家所见的女子中,若论色相,霍姒和那位樊氏也不过与这飞燕不相伯仲,唯一能胜其一筹的,恐怕也只有当日在赵县城外见过的神秘妇人,以及那个叫石贝的少女了。

歌声悠悠而止,众人此时方才魂魄归位,轰然叫好,飞燕一边分向两边施礼,一边檀口轻吐:

“奴家飞燕,见过诸位贵人。”

那李仁似是同她相熟,一拍桌子,佯怒道:“你这女子好不晓事!”

“纪将军今日好容易才请来贵客,你却这么怠慢,实在可恼!”

“就因是咱们寿春的青天来了,奴家才不敢失礼,换了身好衣服,打扮太久,耽误了时间。”说着,朝纪灵丢个飞眼儿,腻声道:“青天,将军,莫气,奴家这便给您赔罪了。”

见她美眸飘来,纪灵双眼倏地亮起来,闪过揉集惊异、欣赏、以及矛盾的复杂神色,似乎是没想到这位名妓姿容这般出众,颇为后悔早前已说死了将其定给王政陪酒。

好一会儿,他才干咳了声:“赔罪就不必了。”

指向王政道:“这一位,乃是徐州刺史王政将军,莫说咱们寿春,便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是难得的年少俊杰,你切要将他服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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