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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距祝家庄不远的马湖水面上,一条船停在湖畔树荫下,朱以海与各营军官们正开作战会议。
祝家庄所处的位置,在海盐的东面,澉浦以北。
此处地形,典型的江南水乡,到处是湖、荡、池、塘、河、沟、渠,周边的乡村名字也能体现出来,胡家堰、新荡村、赵家桥、许家湾、王家沟、月河村、陈家浜、刘家圩、徐家汇、赵家嘴、葫芦潭等。
水网纵横,沟渠密布。
三里一河,五里一湖,八里一荡,到处都是水塘。
此时六月,水位丰满。
也正是因此,朱以海才敢召集各营,前来合围祝家庄,鞑子虽有五百骑兵,但在这地方,骑兵并没多大的用武之地,到处都是河沟水塘,反倒是舟船竹排在这地方非常方便。
“既然鞑子不敢出来,那咱们强攻祝家庄?”一名营官问。
如果李遇春被挑衅后追击,那么明军完全可以利用这里的水乡地利,把鞑子切割包围,然后逐个击灭。
但现在李遇贼非常谨慎,抱团龟缩在祝家庄中不出,这就不好打了。
祝家庄东面一里左右便是称为南荡的湖荡,荡在江南水乡很常见,指那种面积较大,但却水极浅的湖,相当于是一个大水塘。
祝家庄西面二里多地,则是长河。
这是一条排水河渠,只是如今年久失修,淤塞严重,一到雨水季节,长河就变成了长湖荡。
南湖荡和长湖荡在丰水期汪洋一片,旱季时又变成了河,两条河还在祝家庄北面不远交汇。
所以祝家庄的地理位置,其实也挺特别,等于是处于一个三面环河湖的三角洲平地上,这种地形无疑易守难攻。
鞑子的骑兵追击不好发挥作用,但若是在这庄外平原披上重甲步战,也还是很猛的。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朱以海最初的计划是要以海宁为诱饵,悄悄埋伏半路,对赶来攻打的李遇春来个半路伏击,结果这家伙却非要去桐乡抢劫。
朱以海随机应变,先把部队悄悄分散乡野,打了一波土豪先,制造了一些动静,故意引蛇出洞诱他南下。
轻狂的李遇春被朱以海狠狠分段伏击,歼灭大半。
可这家伙吃了这一败后,龟缩不出了,既不去海宁,也不理明军挑衅,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势,明显是在摇人,等杭州援军到来。
局势发现到现在,朱以海面临一个选择,是点到为止,得胜收兵就此主动撤去,还是说趁着李遇春现在损兵折将,来个痛打落水狗,把他这几千人马彻底歼灭。
走,有些不甘心,打,不太好打。
朱以海想打运动战,不想太快跟他们硬碰硬,运动战的精髓就是得运动起来,寻找机会,尽量以多打少,甚至是打伏击战,打突袭战。
现在一万对五千的正面战斗,朱以海还是不太愿意打。
“殿下,从南湖荡有一条河沟一直通到祝家庄东南庄口,水虽不深,但水面很宽,小船木排可以行驶,臣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张名振手下的水师大将阮进发言,“我们这次北伐军中有不少船,既有海船,也有可在内河通行的河船,我们可以把海船上的火炮拆下来装在河船上,直接从河上抵达祝家庄南边,用炮轰他们。”
“再用船载着弓箭手、火枪手远程射击,掩护我们的长矛手、刀盾手等步兵进攻,这样一来,李贼最厉害的那五百骑兵,便威胁不了我们的侧后。”
“甚至我们完全可以利用祝家庄四面皆水的特点,用船只把兵四面送上岸,四面围打。”
朱以海听出阮进这番话里的重点,就是祝家庄这四面环水的地理,他不仅是四面水,同时也是困住李贼的牢墙。
更是一条活动的进攻路线,朱以海有舟船之利,所以完全可以通过这四面的河湖来调动兵马,李贼在岸要虽然也可以兵来将挡,但朱以海这边却是活的,可以利用水和船,迅速的变换进攻的方向等。
这种军阵的变换契机,可是很难得的,很多时候,一场大战打起来后,想再变换军阵就很难了,更不可能随时更换主攻方向等。
但现在这个地利,却让朱以海他们拥有这个条件。
通过这四面河湖水利,朱以海的人马,就可以随时变换阵法,调整进攻方向,且这河湖舟船的机动迅速,甚至绝不弱于鞑子的骑兵,尤其是他们在水上变换方向,调整用兵等,鞑子都没法阻拦的。
唯一剩下的一个问题。
这次战斗不比之前任何一次,敌人是四千伪军和五百鞑子,装备齐全,甚至还据有一座村庄,朱以海一万对四千五,并没占优势。
外围虽还有几万人马,但那些也就是战后打扫战场派的上用场,打仗时是指望不了什么的。
朱以海这一万人马,能不能正面击溃这四千五百人?
如果能,又会付出多大的伤亡代价,划不划算?
这是一个很让人头痛的问题。
朱以海内心有些不太想打这一场硬仗,因为他觉得虽然李遇春这支伪军实力一般,可仅那五百鞑子就已经不可小瞧。
之前他们歼灭了四千多伪军,但那是分段伏击,各个击破,现在硬打硬,则完全不同。
理智告诉他,也许应当放弃这个计划,再重新想一个更稳妥点的办法,或者干脆直接放弃吞掉这些敌人。
可朱以海又不甘心,他需要胜利,需要一场足够震奋人心的胜利,而不是打几个土豪,杀几个盗匪,灭一小股鞑子侦察骑兵这样的小胜。
眼前的机会难得,错过很难再有。
“侯服,你觉得呢?”朱以海问张名振。
“臣以为我军挟新胜之威,士气正盛,而鞑子新败之军,丧胆龟缩,士气上我们就碾压他们,而我们兵力上是他们两倍有余,我们外围还有几万援手。且这里的地利,对我们有利,不利虏骑,再者刚才阮将军所献之策,更为我们增添许多胜数,此战我军必胜,而鞑虏必败也,臣请战!”
“伤亡呢,我军会付出多少伤亡?”朱以海又问。
“殿下,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我辈军人武夫也不怕战死疆场以马革裹尸而还,只要能赢,就值得打,可以打!”张名振豪迈道。
四面环水,有舟师之利,调动之便。船上载弓兵、枪炮,则凭添远程攻击之利,且不惧虏骑袭击侧后。
步兵有火炮、枪铳掩护,可不惧虏骑冲击,不怕与伪鞑硬拼。
况且数量上还是敌两倍有余,外围还有几万人,也随时可以协助和补充,怎么看都是胜算在我。
至于伤亡牺牲,不论是张名振还是沈宸荃他们,都没太过于去在意,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最后能胜就可以打。
“殿下,打吧!”
“打吧,机会难得,好不容易把他们包围在这里,不灭掉他们如何甘心。”
“错过这机会,下次可就很难再有了。”
诸将一齐请战。
朱以海盯着地图,局势在不断变化发展,你想安稳的在后方练兵,想等练出一支精锐大军再来打仗,这是不现实的。
游击游击,光游不击那便成了流寇。
“好,战!”朱以海挥动拳头喝道。
东风春,战鼓擂,战天斗地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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