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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王后拖个三五十年,拖到新兴阶层的力量已经有掰腕子的实力时,再引爆这两个点,直接将大顺王朝爆的摇摇欲坠,或许能简单点。

然而,这两个最可能引爆的点,一个被治淮和刘钰给皇帝弄来的大量内帑银稳住了;另一个很可能会在数年之内爆开,而数年之内大顺朝廷的力量不但不会削弱甚至可能达到了顶峰,轻而易举就能平定。

明末的情况,是问题堆积在了一起,太多了,集中爆发了,不好解决了。

大顺这边,则是本有可能把大顺的朝廷炸的摇摇欲坠的各种问题,被分散、分批解决了。并不会影响大顺的统治,而且新兴阶层的力量此时也严重不足。

刘钰也没办法去和岭南失业的大量百姓说:为了民族的未来,你们忍一忍,等二三十年后新兴阶层成长起来后再起义。你们为王前驱,沉重打击和动摇旧统治阶级的力量,从而为新兴阶层踏上历史舞台铺路。

鸦片贩子对刘钰发的那些无耻和无理的怨言,提醒了刘钰,从现在开始,很多事情都和从前不同了。

而他也意识到自己现在陷入了一个近似无解的怪圈:想要往前走,就需要皇帝的支持;皇帝支持的前提,是皇帝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让皇帝感觉到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就需要刘钰需要不断加强皇帝的力量、至少让皇帝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加强;皇帝的力量被加强,又严重威胁将来歧路时候的变革……

以至于现在如此的难受。

自己这个一直试图给大顺挖坟的人,却生生把可能威胁动摇大顺统治的反抗力量,一个个“加速”逼出来,不会一起爆发,而是分批分次且在王朝盛世的时候解次序解决掉。

大顺的情况如此特殊,只怕将来的新旧对抗,要比原本历史上更血腥更残酷,也更艰难。

这几年就总是时不时涌出一种无力感,一种脆弱的失败主义情绪,时不时就会弥漫在他心头。

今天这个鸦片贩子的几句话,说起岭南商路衰落的问题,让他内心再一次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沉痛的无力感。

旁边随同的官员看到刘钰在那沉默,不免觉得奇怪。

广东节度使心道,虽然这鸦片贩子的话,听起来似能自圆其说,但其实根本不值一辩。兴国公也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杀的人数以万计,不说征战事,单单一个狮子国移民,因之而死的南洋唐人也有万余不止。

兴国公到底在想什么?可绝不是因为这个鸦片贩子的几句话吧?

猛然间,广东节度使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一般,内心暗惊道:不好!

这厮嘴里胡说,他罪必死,倒不必提。

可他说的大庾岭商路事,这几年确实颇多无业流民为贼寇。

怕不是国公担心,将来真要是这边出了事,以至于民乱四起,而有人效《流民图》故事?

到时候,将岭南民变的原因,全都归结于国公身上?借此将其推倒?

又悄悄看了眼在那沉默思索的刘钰,越发觉得是这么回事。

再一想,更觉心惊。

心道这鸦片贩子,非是本地口音,又如此嘴硬。说出话来,亦非是寻常奸徒所能说出的。

莫非……莫非这里面竟是神仙打架?或是这人背后竟有什么人物?原本实在广州做生意的,待松江府兴起后挤不过去,便做了这等勾当?

甚至连被抓该怎么说的话,也是有人教唆的?

这要是行刑的时候,叫喊起来,亦或是继续审下去审出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

我一小小节度使,虽也算是封疆大吏,但相较朝堂上那些真正大人物,可着实谁都招惹不起。

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得只怕未必没有这种可能。他也不知刘钰想的是天下事,自以为所虑的是朝堂勾心斗角事,略略慌乱之后,便定了心思。

“国公?国公?”

几声轻唤,将在那沉默皱眉的刘钰唤醒,本来皱着的眉头在内心烦躁的低沉中,强行展开。

“国公,此贼的话,简直强词夺理。国公不必介怀。商路尽归松江府,乃自然之理。之前聚于广州府,才是逆天理而行事。此天理,非人力也。”

“况且,若真是活不下去,行作乱之事,倒也说得过去。但此贼贩卖鸦片,他说的这些就毫无道理了,不过强辩而已。”

“此等人,国公又何需与他辩驳?下官以为,叫人割了他的舌头,免得到时候乱说。”

刘钰微微一怔,不屑道:“他这番狗屁话,哪有什么道理?我只需几句话,便叫其哑口无言……”

广东节度使却轻拉了刘钰一下,两人走到无人处,才小声道:“国公,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屁话,可恨之处非在其贩卖鸦片,而是将岭南事尽归于国公。”

“我刚才虽说,此天理,非人力。但,若如大河决口,淹死了人,是一回事;这主动挖河,淹死人,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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