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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人?”

矿主不解,心里有些虚,只好道:“大人是什么意思?如大人所言,这里不再是旧港宣慰司了。如今这里隶属于蓝无里国,这……这大人在此置派官员,似恐不合适吧?如此,似显天朝有南侵之意,倒让各国震动,也不合适。此事,也非我等能做主,还需询问蓝无里国国主方可。”

刘钰却道:“我这人,最信神佛。一生但求多做一些善事,积些功德而已。我留两人,又非是朝廷的人。不过是留两个人在这里,布医施药,多做善事,积我功德而已。”

“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一切照旧就是,毕竟你们也有苦衷嘛,我岂能只听一面之词?我只是做做善事,你也知道,我整日出海,这不做善事。行善积德,心里也不踏实。”

听到刘钰说这不是官方的人,而且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几个矿主连忙答应道:“若是如此,大人随意。我等在这里也算是有些势力,可保大人的家丁在这里无碍。”

只要不是官方要管这里,只要不改变矿场的制度,那做点善事也没啥。

而且说得跟真事似的,整日出海做点善事为自己积累一些功德,也确实正常。

刘钰随手掏出一枚玉牌子扔过去道:“我的人也不住在你们这,只是在岛上随意走动。但你们招子放亮点,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见了这牌子,就当是见了我。”

“大人放心,一定一定。我等定会照拂。”

“那便好。你们退下吧。”

挥手叫这些矿主退下,刘钰叫来了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当年收养的孤儿,如今都已是将近二十的小伙子了。

这批威海义学里学出来的孤儿,一部分留在了各个作坊学做技工、一部分学习最好的要作为科学院将来的种子、一部分早早就扔到了革命老区巴黎,剩下的这些都是这些年跟着刘钰身边学一些乱七八糟学问的心腹人。

未必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最和外面世界格格不入的这个时代的边缘人。学的也都不是诸如算术几何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些方法论、世界观、当官这些年总结出的组织术之类。

这些人不可能进朝廷当官,刘钰这个枢密院副使也不能开府有自己的属官,这些孤儿们如今也都渐渐大大,自是需要让他们历练历练的时候了。

“常言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如今你们也都大了,也跟着我学了这么久。今日就算是一次考试吧。”

“你们学的都差不多,一会抽个签,谁抽中了,就留在邦加几年。”

“我与你些钱,你在这里生活几年,多多结交那些矿工、百姓。或是雇佣个医者,跟着你们深入矿区,免费行医;或是急公好义做宋三郎,谁急缺钱了便帮衬一二……这些我也不必多说,想来你们也懂。”

孤儿们也不急着抽签,问道:“先生,既是考核,何谓合格?”

“一文一武吧。文者,几年后我回来,要看到一篇详尽的考察报告。包括锡矿是怎么生产的、矿工的生活、每年几月份来船、耶教回教佛教信奉比例、众人对天朝的态度、矿工的诉求、当地豪绅除了卖矿之外还做什么生意等等这些……”

“武者,便是等我回来后,若叫你们振臂一呼,看看你们能拉起多少人,能信得过你跟你走。”

说罢,拿出一把签筹,孤儿们各自抽了一根,最短的那个把签筹一亮,笑着对其余人道:“兄弟们,看来我是第一个考试的。”

随后冲着刘钰鞠了一躬,说道:“先生放心,我尽力做好。”

刘钰伸出手,像是对待大人一样和这个孤儿握了握手道:“我会留个能打的跟着你。记着,还是要按照水浒故事里的江湖做派,做个众人信得过的急公好义的大哥就是。”

“先生放心,我省的。”伸出双手接过代表身份的玉牌,这算是压箱底保命的东西,也算是靠着借着朝廷的威势来以防当地一些豪绅势力者不开眼,反正刘钰带着带着舰队这么走一圈,有朝廷身份的人当地豪绅是惹不起的。

刘钰希望这些人先锻炼锻炼,还是按照旧时代的江湖套路,先在这里扎下根。

大顺缺乏文科生,这些人在这里扎根,也算是对南洋的第一手考察资料,而且是和刘钰相同的三观和方法的考察报告。

虽可能年轻幼稚,写不详尽,但肯定比这个时代大顺那边的官员写的言之有物,也更能抓住矿主、矿工、纯粹商业化贸易区的主要矛盾,和更为清晰的脉络。

大顺的官员一点不笨,很聪明,但缺的是这种观察世界的角度。

又叮嘱了几句后,将个亲信的护卫叫来,让个膀大腰圆行伍出身的护卫,跟在这个孤儿左右,护其安全。

想了想,自觉好笑,只是这个笑意别人很难理解,心想你若是剃个和尚头,这护卫改个蜷川新右卫门的倭人名字,倒也有趣。

“这里既颇多回教,旧港尤多。你便起了名,叫阿凡提。那护卫只说自己叫土马克。不过,记得啊,待我从欧罗巴回来,再下南洋的时候,若有本事,你便干成虬髯客。”

“阿凡提”自知干成虬髯客是什么意思,笑道:“知道了,先生。先生若再下南洋的时候,这里的事,哪里需要个虬髯客那样的豪杰?哪怕宋公明呢,也可成事。”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明白,此事急不得。若真是被逼着用了玉牌,这考试的成绩可是不会理想的。用了玉牌,管这里还是不是旧港宣慰司,官面上的人谁人敢动?

天朝钦差大臣的信物,还敢杀掉,那可比私藏个甲胄、蓄养死士之类的罪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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