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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刘钰不靠土地靠经商,和靠土地地租的尿不到一个壶里。
最后,刘钰年纪轻轻就被皇帝信任,练兵一万,银钱不管不问,这种人怕弹劾吗?
所以,种种这一切,难道真的就是因为刘钰是个性情中人,觉得想要兴实学必要先禁教,把耶教和实学剥离,所以大为感谢自己,然后性情之举?
可这个人情,或者说馈赠未免也太大了吧?
想了半天,白云航还是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
这种事当然有风险,但同样有机遇。就像是当初他在福建搞教案,当然有风险,但也有机遇。
问题是教案那样的机遇,和这个机遇,可不能同日而语。
到最后,白云航还是问出了一个最为核心的问题。
“刘大人,这等想法,这等机会,你何不直陈陛下?陛下必然大为赏识。”
刘钰做出一副苦恼的神情,苦笑道:“官帽太大,压的头疼。凭某的本事,准噶尔未平、西南未定,封侯亦非难事吧?白大人可听说过这个故事?拾粪的农夫猜想禁宫的生活,以为皇帝必是挑着金扁担、东宫娘娘用香油烙大饼?白大人以为这样的机遇,可遇不可求,在我眼里那就是个……那四个字咋说来着?唾手可得。我小时候可是嫌弃挂在脖子上的金锁怪沉的,也恨去各个国公家里拜年拜会麻烦……”
“呃……”白云航真的无言以对了,想着自己为了爬上去赌了全部,才混了个五品,半晌才苦笑道:“是了,是了。”
“再一个,白大人可是禁教的一面旗帜啊。白大人这旗帜立起来,禁教才能更快,产生的讨论也就越多。有些事,越辩越明。实学是否就是西学?实学是否和耶教绑定?这些东西,我是想快点引发热议,然后叫人辩明白的。”
刘钰心想,我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但其实最关键的是……这事儿要是我说,皇帝那厮肯定怕节外生枝,又把这事儿藏起来说是他自己的意思,到头来我就得到了个“大有才干”,问题是我已经不需要这玩意儿了。几年后打准噶尔打的波澜不惊如同踩蚂蚁,比什么都强。
这事也不用细说,也没法细说,这和他当初坑陈震时候写的那封上书建言里的内容一脉相承。
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个大人情送人。
谁知道日后用得上、用不上?
朋友多一个不多、敌人少一个不少,可能是个忘恩负义的,但要是怕遇到忘恩负义的就不敢结交人,那就纯粹是因噎废食了。
眼看白云航已经有些松动,刘钰趁热打铁道:“不过这事儿吧,只是个想法,具体怎么做,还要看看白大人将其补全。”
白云航的思路被刘钰一拉,脑筋转的飞快,很快便道:“是了。地有好有坏,好田次田旱田水浇田,各自分摊多少丁银?丁银摊入亩数,对什么样的家庭是利好?对什么样的家庭是不利?对什么样的家庭是不好不坏?这都需要仔细考虑,而非是就单单是个想法。”
“譬如五口人、四十亩地的;和十口人、四十亩地的,这就必然不同。或许八口人、四十亩地,便是丁税和摊丁税入亩税的前后不变;亦或其余。这都需要仔细斟酌。”
摇头晃脑地想到了关键处,白云航的脸上也露出深思之色,竟像是忘了刘钰就在身旁陪坐。
白云航心想,这事儿不能越过胶辽节度使,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上司,自己搞什么事把上司绕过去,实乃官场大忌。
但这事又怕上司分功,这么好的机会,虽说有风险,但实际上只要皇恩眷顾,风险便小了许多。
所以最好的机会,恰恰就是今年或者明年。
自己这边救灾备荒搞得好,皇帝定会亲自勉励,又可能会允许自己这个州牧直接上折陈奏一下抗灾经验。
到时候就趁着这个机会上奏,一方面要夸一夸节度使大人统御有方、指挥有度;另一方面自己也不怕功劳被别人占了,奏折肯定直达朝廷,就算是节度使也不敢私藏篡改。
再一想,自己是禁教的一面大旗。这大旗若是扯好了,那就大有文章可做:谁反对,谁中伤,那谁很可能就是心思向着耶教,对自己在福建搞教案以致朝廷禁教的事耿耿于怀,借机中伤……诛心嘛,极有效。
越想越觉得这事大有可为,自己若是做得好,说不定真如刘钰所言,如前朝商周祚等,从知县一路升到尚书。既有先例在,未必不可能,这可是自己当县令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
愣神许久,这才拱手致歉道:“刘大人海涵,一时间竟是忘了周遭事。”
刘钰一笑不以为意,遂道:“此事,白大人就回去细细思量。若想做,便趁着推广红薯的机会一并做了。若不想做,那就不做。这算是今日的大事。今日的小事嘛,就是采买的红薯、绿豆、胡萝卜种子等俱已抵到。一石三鸟,一举两得。”
白云航已经被之前的事惊扰了心神,此时听到红薯、绿豆等事,这才想起来今日来之前最关系的事。
自也明白,这是救荒的最后一步了,若是做好,才有后面的种种机会和可能。
起身冲着刘钰行了个大礼,只道:“大恩不言谢。既如此,就先办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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