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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望着眼前桌子上的羽毛,沉默了一会,随后他也从怀里取出一件物事,放在了桌上。
“有来便有去,路小飞,从此你我便两清了。”年轻人淡淡说道。
路小飞看着桌子上那件东西,眼神突然绽放出了光彩,那是一种温暖的光彩。
那是一个小盒子,很普通的一个盒子。路小飞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拿在手中,他轻轻打开盒子,看见盒子里装了一对金耳环。
虽然是纯金打造的一对女子耳环,但是分量却很轻,样式也并不如何特别。可是路小飞看见这对耳环,就如同看到了一生挚爱一般。
“三年了,我终于把你赎回来了。”路小飞轻声自语,他蜡黄的脸上布满了激动的神色,眼睛里满是温柔。
“三年前,你用这对普通的耳环与我签订血契之时,便说这就是你生命中最为贵重的东西,初时我还以为你在骗我,如今看来,这对耳环的确对你很重要。”年轻人话音很轻,却带着几分感叹。
路小飞小心地把盒子收好,道:“这世上,每个人生命中视为最珍贵的东西都不相同,因为他们的故事不一样。”
“我喜欢听故事。”年轻人忽然说道。
“我这一段故事已经结束了。”路小飞道:“我虽然不喜欢做杀手,也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你。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你帮了我,所以今天这三张豆皮,我请你。”
年轻人将第三张豆皮吃了一半,就放下了。他又从身上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道:“这个信封里,有两张汇通银号的银票,共计十五万两银子。十万两是李远松那一单的,另外五万两是霍震东的。这就是你最后一次任务的报酬。”
路小飞看了看年轻公子后,将信封拿起收好。
年轻公子也拿起了那片羽毛在手里轻轻把玩着。
路小飞开始收拾他的豆皮担子,要准备离开了。
“看在你请我吃了豆皮的份上,”年轻公子道:“我还有几句话对你说,你想不想听?”
路小飞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你说,我听。”
“我要说的是一个建议,关于你身上的伤。”年轻公子望着路小飞的脸,“如今那道剑气,已经快攻入你的心脉了吧?”
“是又如何?”路小飞语气很平淡。
年轻公子慢声悠然道:“崇真剑派的内功心法至阳至烈又极阴极柔,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合一,万象乃形。名传江湖的开阳心法便是糅合了阴阳之力,所以这一门内家功夫极其厉害,想必叶素真留在你身体内的剑气便是由此而来。这剑气异常狠辣,一直在摧残着你的奇经八脉,所以你如今才会忍受着内腑炎炙酷冷交相噬体的痛苦。而你本身的功体修为不够抵御,所以时间一久,你必有性命之忧。”
路小飞蜡黄的脸色微微一沉,他冷声道:“没想到你对崇真剑派的武功竟有如此了解,我虽从未见过你用过武功,可是如今看来,你当真属于深藏不露。”
“做我这一行,武功只是其次,情报消息才是最重要的。”年轻公子摇头道:“这并非重点。我想要说的是你。”
“我自己的伤,我很清楚。凭我的修为,我的确抵御不了。”路小飞淡淡道:“你若是觉得是因为你情报的失误才导致我受伤的,从而觉得对我有所愧疚的话,你大可不必。因为我从三年前与你签下契约之时起便已经有了足够的觉悟,就算最后我会死,我也不会怪任何人,因为我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所有的决定,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拿回这枚银羽令,我可以想办法救你一命。”年轻公子正色道:“一条命换一次生意,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路小飞闻言,竟然丝毫不为所动,他淡然笑了一笑,“多谢你的建议,不过我觉得我并不需要这么一个交易。”
“哦?莫非你对你的性命也一点不在乎?”
“没有人不会在乎自己的生命。”路小飞轻轻叹气,“可是我不能再接受这样的契约了,我不适合。这三年时间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一睡着就会做噩梦,因为我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这样的日子太不踏实了。我只想好好平静的过日子,至于能过多久,我并不在乎。”
年轻公子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里有着不可置信的疑问,“认识你这么久,倒没看出来你竟然会有如此觉悟。我倒是有疑问,难道你费了三年时间来赚钱,就只为了能短暂安静的活一阵子?”他语气一顿,想了片刻,又道:“抑或是说,是因为那对耳环?”
“这是我的事,我不想与你说太多。”路小飞重新挑上担子,然后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你既然能看出我受的伤会要我的命,难道就看不出,我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吗?”
年轻公子闻言,眼神猛然一凛,他双眼里冷芒如剑般盯住路小飞,忽然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一年来,你从不接手简单的生意,便是为了要赚一单大的!”
随后他便重重一叹,道:“我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路小飞朝他看了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向街角离去。年轻公子望着他疲惫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时,才自言自语的低声说道:“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卖豆皮的,应该也算不坏吧?可惜了。”他喝了一口汤,才发现汤有些凉了,“你虽然不喜欢我,可我却没那么讨厌你呢。”
年轻公子手指轻轻一用力,将那片纯银打造的羽毛揉成了一团,再张开手指时,羽毛已经变成了一张普通的银片。
他将银片放在桌上,朝老陈头笑道:“老掌柜,结账了。”
老陈头走过来,看到银叶子,忙道:“有余了,有余了。”
年轻公子摇了摇头,道:“不用找了。”
老陈头心头一喜,礼貌性地说道:“公子要走了吗”
年轻人眼睛望向另一处街头,道:“是啊,该走喽。”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街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眼之间,一辆黑色的马车便疾驰而来,在这冷清的街角处骤然停了下来,顿时惹得几个路人慌忙躲避。
马是高大的骏马,马车也是上等精致的马车。
马车上有两个人,一个驾车的车夫,还有一个身穿黑衫相貌阴沉的中年汉子。
那黑衫汉子下了车,径直向羊杂汤摊走来,走到那年轻公子面前。
老陈头见这汉子相貌阴沉目露寒光,顿时心头一沉。
但是却见那年轻公子神色依旧平淡如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就见那汉子看着年轻公子,道:“敢问阁下,是不是公子羽?”
“不错,我就是公子羽。”年轻人淡然答道:“你也可以叫我羽公子。”
“很好。”那汉子说话简单直接,话音也仿佛没有温度,“我家主人有请,羽公子请上车。”
“那便有劳了。”公子羽微笑着起身,向那辆马车走去。
那汉子紧跟其后,见公子羽上了马车,他便也坐在了车夫旁边,一挥手,“走!”
马车又疾驰而去,当真来去如风。
老陈头恍神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人与车都已离去。
他正在心里嘀咕着奇怪,偶然一转眼,发现那不远处的抱琴老头也不知何时没了人影。
倘若老陈头再往聚贤楼那里看,会发现那个孤独的人影也同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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