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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山下了一场小雨,雨水淅淅沥沥,将士们躲在帐篷里,或者崖底的岩洞下,都把自己的被褥护得好好的,要是不小心潮了,晚上睡觉有得罪受。
而且最怕的就是阴雨连绵不散,被褥都要悟出霉来。
史从云冒着小雨,登上北面一处山坡,顺着泥泞的小道走了半个时辰,揪着路边的树枝,好不容易爬到半山,从这里看下去,剑门关城楼能看个大概。
但更加南面的情况也看不到,只见到连绵高耸的群山。
史从云原本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看到南面情况,结果上来才大失所望,邵季和刘清川到了哪里,有什么动作他们一无所知,这样干等着也怪磨人的。
“大帅,我看就不用等了,让某率兵攻关去吧。”慕容延钊踩了一腿的泥,跟在他身后,有些急不可耐。
王全斌等人没说话,但差不多应该都是这样的意思。
“大帅,下雨天冷,咱们干等着有什么意思,反正弟兄们都不怕,直接打吧。”龙捷军的一个都指挥使也开口。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大多都是觉得剑门关虽险,但士兵根本不怕,可以强攻,至于死伤是在所难免的。
史从云看着南面,一直没说话。
众人说了半天,最后有人忍不住到:“大帅要是怕了不敢打,给某五百人,拿下不剑门关就死在那,绝对厚脸皮回来!”
这话一出,顿时吵吵闹闹的山顶都安静了一下,大家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魏仁浦欲言又止。
史从云回头,看着身后的壮汉问:“报名号给某听听。”
“某是铁骑左厢第二军都指挥使党进。”那汉子报得也痛快。
史从云听后不但没生气,心里还很高兴,反笑道:“你怎么打,拿头把城墙撞个窟窿。”
“某......自有办法,反正他们也不敢打。”党进道,语气弱了不少。
这时龙捷军的都虞侯匆匆站出来拉着党进单膝跪下道:“大帅,他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请大帅恕罪!”
“恕什么罪,起来吧。”史从云道:“军中人人都像党进这样悍不畏死,敢打敢拼,某当然高兴。”
说着史从云指了指山下的剑门关:“本王不是不信你们,就像党进说的,他不怕死,也信你们总有办法攻下这关门,大不了死五百个人,再死个党进。”
听他这么说,大家都咧嘴笑起来。
“但你们敢为我赴死,作为主帅我也要为将士们考虑,这叫各司其职。
等邵季那边打起来,我们再上,说不定你党进就不用死了。”
史从云笑道,“你舍得这条命是好事,但就因为你舍得,我这主帅也不能辜负你,随随便便就让你去送死,明白这意思么。”
党进挠头,闷声道:“知道了,大帅说了算......”
魏仁浦笑道:“秦王的话真是入木三分。”
“大帅,你说怎么办。”老将王全斌开口,众人也都等他吩咐。
史从云踩了踩脚下的地,“在这搭个岗哨,让人盯着南面的动静,一旦城楼那边有变化我们就发兵。
可惜南面的情况看不见.......”
“现在是三月中旬,再等十五天,等到三月底如果南面还没有动静,我们就用冯继升的方法,推着栅栏车强攻。”
史从云最后做出决定,众将立即应诺,顿时有了方向和计划,军中因为等候和阴雨连绵而带来的不安也逐渐消解。
下山后,小雨停了一会儿,魏仁浦跟再他身后,魏仁浦年纪也不小了,下山时候史从云时不时出手扶他,生怕因为路滑摔坏了。
因为两家联姻,小妹史从梅和魏仁浦的儿子定亲,所以魏仁浦对他显然亲近了很多。
越是身居高位,这种血缘上的连节和联姻也越发为上层人士重视,或者说是一种重要政治手段。
就像当初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后霸占他哥哥的和弟弟的妻子。
或许却有好色的本能驱使,男人嘛都差不多,但也有可能有别的考虑。
因为他那嫂子和弟妹是陇西大族出身,他发动兵变,朝廷动乱,这时候强行“联姻”,至少可以给当时的陇西大族传递一个信号,我们是一家人,虽然发动兵变但不是针对你们,没有侵害你们的意思,也能起到安定地方的作用。
李世民当时到底是色迷心窍,还是有别的考虑亦或者二者都有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越是权势在握,反而越不会被世俗道德束缚,只有利益权衡。
多数时候道德约束严肃的一方都是底层百姓,而这种约束是一种互相的妥协,为了大家共同利益的妥协。
等到权势越来越大,史从云也能感受到,他现在想做什么很少有人能约束他了,更多的是利益的考虑。
朝中不少这样的事,比如官家和符太后之间就差了十几岁,而且符太后是个寡妇,官家心很高,有唐太宗那样的志向,但他也娶了符太后为正妻,这其中肯定是利益的考量更大。
而朝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将老臣,五六十岁娶十多岁的妻妾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风气就是比起家族安全和利益,牺牲一个女人根本不算什么。
有时候史从云想起这些事,也越发感觉紧张和孤独......
让小妹去嫁给魏仁浦的儿子时,他其实就有负罪感,至少他没法像这个年代的人那么心安理得。
等下了山,魏仁浦走不动,史从云就随他在一块大石下避雨,同时歇脚。
魏仁浦感慨:“老夫曾经想过,大帅为什么能领住这些骄兵悍将,这些兵将当初官家也镇不住,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我就是打仗的粗人,他们脑子里想什么最明白,自然管得住。”史从云道。
魏仁浦摇头:“秦王过谦了,高平之战老夫就在官家身边,淮南之战也历历在目,当时的危急形势,全因为官家也难以约束那些兵将,当时官家就是怕他们闹出乱子才御驾亲征,没想到御驾之前,还是出事了。
那时老夫就在官家身边,官家其实很生气,对李筠那些人也是,但都没办法,赵晁,白延遇那些人,官家也只能放纵。
秦王手下是不同的,不同在哪老夫也说不上来。”
史从云哈哈一笑,他也不知道,或者是他个人魅力吧,这该死的魅力,总是挡都挡不住啊。
唐中晚期到五代以来的边地节度使,就好比汉初的异性诸侯王,有独立兵权,财权,就是地方土皇帝,其实就是实际的分裂政权,只是名义上听命中央政府。
官家虽然有作为,但他没法做出根本上的改变,依旧是五代的老路子,因为他只有六年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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