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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昨天宣判和处置的那些人不同。

王英认为是有确凿罪证的,那就自然是应当受到惩罚,所以对于那些人,她不会感觉有留情的必要,但是对于当下名单当中一长串的『莫须有』,王英则是感觉有些下不去手。

甄宓笑了起来,轻声念叨着,『还真是……』

甄宓微微指着自己纤细的腰身上系着的绶带,『你觉得这是什么?』

『官绶。』王英轻声说道。

『那么官绶是由什么而成?』甄宓点了点头,『将这条绶带的丝线一条条拆出来,然后又是什么?还能是官绶么?』

『……』王英思索起来。

『这些官吏久居太原,把持地方,以为没有证据就不能动他们……只可惜,他们错了……既然错了,还需要证据做什么?』甄宓笑道,『我做商行之时,若是察觉掌柜有逆心,便是直接拆换,又何必等这些人做恶?』

『可是……』王英有些明白,但是依旧有点不忍。

『看,明明道理是一样的,但是做起来似乎又是不一样的……』甄宓缓缓的说道,『就像是我来这里,是来协助你的,但是何尝又不是成全我自己呢?』

『甄姐姐?』王英看向甄宓。

甄宓幽幽而道:『那一天,我穿上了比现在还要繁华绚丽的衣服,然后成为了传言当中的那个贵人,结果我发现,我只是被放在府衙后院的富贵摆设,只是为了好看而好看……我不想要当那样的人,可是那个时候我却不得不成为那个样子……直至有一天……』

甄宓站起身,展示着她身上的华丽衣袍,『这样的衣服,能长途跋涉的时候穿么?既想要美丽的华丽衣裳,又想要踏上征程,可能么?当我那一天在骠骑面前下拜,脱去这一身华丽的外袍的时候,我就决定这一辈子,就是去看寻常女子所看不见的天地,去见普通女人所未涉足的山川!』

『你呢?你想要成为什么?渔阳侯?还是王家妹子?』甄宓说道,她看着王英,童孔之内似乎有些晨曦的华光在跳跃,『你想要手上干净的当一个侯爵?或者说,你以为侯爵这个头衔是怎么来的,是五光十色尘埃不染得那种么?你以为哪一个当官的手中没有沾染污浊?你要知道在一个商铺里面,物品是有用还是好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如今已经是走到了这里,如果你不能继续向前,』甄宓挺直了腰,抬起了头,『那么就是我来!我能有此官爵,皆为骠骑所赐,那么,骠骑想要所做的,就是我要做的!这些官吏,既然没有这般觉悟,便不能当此职!若是影响了骠骑大业,便是当杀!』

王英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的说道:『即便是……成为一把刀?』

甄宓迎上了王英的目光,声音清脆且坚决,『然也!现在,这一身,是你穿,还是我穿?』

……([email protected]·@=)……

河东。

安邑。

裴茂和司马懿坐于高堂之上,下面则是立了一众的学子,均是身穿青衫,头戴纶巾。

纶巾,意味着没有头冠。

没有头冠,就意味着没有官职。

虽然说在大汉当下,对于头冠的级别划分是非常粗略的,但是没有佩戴头冠,就基本上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位。

大汉之中,有很多不同职位所佩戴的头冠,但是上下级别却鲜有区别,比如中央朝廷武官所戴的武弁,和地方尉官戴的基本一样,即便是略有些区别的进贤冠,也不过就是一二三梁的等级划分而已,根本就无法明细的区分各自的等级。

『学生见过使君!见过大理卿!』

众学子躬身行礼。

裴茂捋着胡须说道:『今有大理卿前来河东督查科考,此乃吾等文学盛事是也,各位是本郡良才,本应华堂待客,可惜多有不便,于此匆匆召见,仓促简寒,还请见谅。』

众学子连忙拱手,口称不敢。

裴茂客气了几句,然后便是请司马懿说话。

司马懿微微笑笑,然后朗声说道:『诸位不必多礼。久闻河东人灵地杰,今日一见诸位,确是良才美玉,质朴可赏。今奉主公之令,督考于河东,还望诸位各展所长为盼,勿辜负主公,使君,以及河东父老所望!』

众人又是齐齐而应。

众学子当中,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躬身而礼,『今得见上使位临,心中喜极,学生本为野蒲俗质,能得此良机,一展所学,实在学生之大幸。』

司马懿点了点头,然后又是询问一些这些人的旧日经历。

『在下本籍河东,太兴四年初,曾随贡入长安,却不意而落,憾然归乡。余后经年,几取文解,却都无所成,唯热血未冷,此番再战,唯恐又是贻笑大方……』

『学生籍贯安邑,知晓骠骑恩科,然关山所阻挡,又无随身钱财,难以入都应试,今知河东开试,实乃喜不自胜也……』

『……在下倒是去了长安,只是考试之时,却是身染风寒,头晕目眩之下,难以文章……』

『不才行至潼关,却不料车马受惊……幸得百医馆医师接骨,方不至于残疾,只是可惜那年就无法应试了……』

众人言纷纷。

司马懿听了之后,也是颇为唏嘘。

久试不第,一般来说,往往是失败者的代名词,但其实也并不尽然。当年司马懿在参加考试的时候,还是小规模的,在学宫之中的比试。考场宿舍都是在学宫之中,根本也就不会有什么跋山涉水的劳累和风险,更不用说到了长安却没有找到地方住,然后吹冷风得风寒的痛苦。

长安三辅的学子相对来说,参加考试还是比较便利的,但是其他郡县就比较困难了,真正能比较安逸的去参加考试的,往往只有那些身家相对来说比较不错的子弟,而一般的,还有一般偏下一些的学子,想要凑齐路费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不用说如果遇到一些意外情况了。

之前斐潜也有办过随贡科,也就是在每年各地郡县押送税赋进长安的时候,当地的学子可以跟着一起随贡进长安,参加考试,这样学子也比较有路途上面的保证。

可问题是,这个随贡科的名额,也不是无限制的。每个郡县,根据赋税高低,最多的也就是二三人,少的只有一人,甚至有的县实在是太小,所以干脆都没有。毕竟随贡科的学子吃食什么的,也是要这个郡县负责的,若是有些关系的还好说,没关系的还想要郡县里面多负担一个人的路费伙食费,大郡没问题,小县么……

而且又不像是后世,火车飞机一坐,便是完事。这一路走走停停,耗费可是不小。同时这些随贡的学子,也未必能够考得上,那么回去的路费么,可就是要自己准备了,这又是难住了一大批的人。

毕竟斐潜每一次开考,除了前几次的人数偏少以外,往后都是越来越多人,近两次都上千了,这么多人参考,各郡县翘楚才流汇集,又不是考六十分万岁的那种模式,而是取前一二十名,顶多是到四五十人,其中竞争之大,可想而知。

这还是斐潜特意放宽了取才数额,并且增加了不同科目的考举,这要是真的历史上的科举,那是更加的严格,或者说是稀罕。很多有才华的人,未必都有运气,比如杜甫一生都没能考取什么正经功名,王维则从太原冒籍京兆,李商隐也是连考数年之久。

在历史上科考的初期,根本就没有像是斐潜这样,还注重其他郡县的学子。历史上唐代科举,开元之前所重,唯两监而已,即东西两都国子监,国子监内的学子考中几率更高,至于其他郡县学子么,所取不过一二人,乃至于常常是颗粒无收。

若是不想要在路途上耗费精力,想要在长安待着,不和随贡科的学子竞争,而是参加斐潜增设的恩科,那么就必须要有久居京都的财力。而很多人的财力并不允许,若不是什么豪族大姓,家资殷实,做个京漂是很不容易的。

恩科虽然也好,可和随贡科不同的是,斐潜特开的科目考试,是专选事才的,所以原则上来说,参加考试的的人自然是更广泛,不仅仅只局限于学宫子弟和各郡学子,只要自认有此专才,都可参加考试。

这就意味着,不仅是普通学子,还有一些对于当下官职并不满意的普通官吏,也同样可以参加考试!

这样的制度,对于那些普通吏员,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对于普通的学子来说,就无形当中被提升了考核的标准,没有实际上的行政经验,没有更广阔的格局观,没有田间地头的实践,就往往难以超过这些已经沉淀了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基层官吏。

所以,不管是斐潜当下的科举,还是历史上的科举,成功者都是少数,还有大量的分母,永远都爬不上那一条线。

司马懿沉声说道:『社稷取士,法不循一,各有利弊,无可摘指。命途或有乖张,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诸位或经挫折,仍能保养热血志向,单此守志不弃一项,便胜世道凡俗诸多,着实不易。今河东试举,便是为了取才高而未能达者,沉寂而未能取者,使诸位可以一展所学,不负年华!』

为首的中年学子低头而拜,『在下不敢妄言胜于旁人,唯有如君所言,不负当时而已!今得骠骑垂怜,河东开恩试科,便犹如枯禾喜逢甘霖!愿全力以赴,倾我所学,证此一身!』

讲到了此处,众学子又是齐齐而应,躬身而拜。

中年学子一人所言,何尝不是众学子的心声?

不得志之人,世道常有,谁又不想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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