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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跟随程正几十年,对于官场沉浮自是明白,她内心却是希望这次程正能留在太白山书院,端起酒盏喝了一口,对着楚南风言道:“你姐夫为国为民的志向,我自明白,也不管他,只是柔儿……我不想她以后嫁入官家,与我一样,终日提心吊胆,早上看着你姐夫上朝,等他回来嗓子口的心才是放下。”
程正闻言心有所感,许是在书院喝了酒的缘故,却是眼眶泛红。楚南风明白楚氏心思,握着楚氏的手,叹道:“姐夫此去汴京,一路上自有秋白师弟同行,那君贵师从正华师弟,离院十余来或亲自或派人年年都会问侯、探望师门长辈,是个敦厚仁德之人,姐夫跟随于他,必不会有事。”
顿了一下,又道:“关于柔儿之事,若是有缘人,弟弟我亦会撮合。”
楚氏用手帕拭了拭眼泪,点了点头,楚南风拍的拍楚氏的手道:“时侯不早了,姐姐早点休息,不要担心太多。”
“我看你酒量不大,酒胆倒是大……”告辞而出的楚南风,隐隐听得院内程正说话,不禁莞尔一笑。
一一一一一一
太原郡城中的“万福”客栈门前缓缓停下了一辆马车,只见从车上下来了一位身着白色带帽斗篷的中年文士,后面跟着一位年约十岁的小女孩,正是柳宫文与常青青。
柳宫文绕了半圈从北汉去幽州,无非是怕路上被药王谷之人与甘少龙追击,他虽非钟鸣鼎食的世家之人,但自出道江湖投靠楚国郡王马希范后,对衣食住行甚是讲究,踏入北汉境内,便雇了一辆马车,与常青青二人一路北上。
常青青一路上倒也不哭不闹,但亦不愿讲话。柳宫文也自随她,比起那苗珂雪一路哭闹不停,逼得不得不用毒蛇恐吓,还抓了个农妇照看自然是省心多了。
从隆州到太原一路上,柳宫文却是紧皱眉头沉思,心绪纷乱,原来此次北汉请求契丹出兵援助攻周,但各部王爷无心岀兵南下,在火神淀会师之时,泰宁王耶律察割趁机反叛将辽世宗弒杀,未料燕王酒醉之际被耶律察割派人扶入帐内,稀里糊涂也参与了叛乱。
契丹各部落自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将势大难制反叛不断的迭刺部拆为南北两部院后,虽国势渐安,但各部落私底下亦暗斗不止。柳宫文虽贪恋荣华富贵但也颇有心机,当初从中原逃到契丹之后几经考虑,选择投靠素有墙头草之称的燕王耶律述轧。
此下听说寿安王耶律璟已率部平叛,心猜燕王恐是凶多吉少。他敢去药王谷掳走苗珂雪,自是仰仗这十余年在燕王府的人脉,现在燕王出事,府中幕僚定是树倒弥猴散,心中自然一片慌乱。
进了“万福”客栈,要了间上房,却是将马夫遣走,柳宫文正为何去何从而发愁,望着坐在圆櫈上神色似有幸灾乐祸的常青青,不由气恼道:“你再傻笑,放蛇咬你……”
兀然才发觉自己驯养的四条毒蛇已全部折在了相州。常青青自然不知柳宫文心中所想,但见他脸露烦色,心中便觉高兴,于是冷哼一声,却是不怕,见她人小鬼大之态,柳宫文沉声道:“信不信我把你吊在深山野林中,让猛兽毒蛇吃了你。”
常青青见他神色不像说假,却也害怕,忙低头望着桌面不敢作声,柳宫文见状也自不管了,坐在床上闭目打坐。约莫一柱香后,睁开双眼下了床,看着趴在桌上似睡非睡的常青青道:“起来,跟我出去。”
常青青瞄了一眼面带笑容的柳宫文,心里嘀咕道,这个恶贼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却是应道:“哪儿也不去。”
柳宫文却未发怒,打开房门转头盯着常青青,二人对望片刻,常青青见他眼神隐有凶光,终是害怕,只好起身跟上,出了客栈,柳宫文带着常青青却是一路逛街慢行。
这“万福”客栈座落在太原最繁华的太平街上,两边铺行林立,不一会儿,柳宫文拉着常青青进了一家挂有“韵林”招牌的乐器铺行,原来他的笛子在相州时被甘少龙以伤换伤一招逼落,未曾寻回,便想购买一支。
在乐器铺行中细挑了一会,选了一支镌刻“凤鸣”两字的玉笛,付了银两,便与常青青走岀铺行,却见门前缓缓走过四骑,前面两位身着劲装,后面一老一少。身边的常青青“咦”了一声,柳宫文见她神情微讶便道:“什么事?”
常青青望了他一眼,却不作答,柳宫文知她年纪虽小但心性不输成年人,此下惊讶出声,必有古怪,举目四望,但见街上人来人往,却也瞧不出有何异样,便瞪了常青青一眼,将她带回客栈。
第二日,柳宫文叫来店小二,吩咐他雇辆马车去往云州,那店小二拿了赏银自是办事极快,不一会儿,便喊来一辆马车,来到马车前,柳宫文便欲抱常青青上车,常青青却是不愿,自己爬了上去,进了车厢。
柳宫文却是不知那“百虫毒经”正藏在常青青的贴身衣兒里,幸好天气已冷,常青青穿了较厚的冬装襦裙,若是炎热天气,只怕早被柳宫文看出。
一路行去,到了忻州已是午时,柳宫文便在城中寻了一家酒楼,那小二见他富贵人家打扮,便将他二人引到了楼上,落坐下来,方将酒菜点好,便见楼梯中上来三个人,那三人在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只听其中一老者道:“公子,今晚到代州略作休息,明日中午便可到六棱山。”
那少年答道:“就依长老安排。”
柳宫文望了一眼这一老一少,似是眼熟,猛然想起昨日在那乐器铺行前见过,柳宫文皱了皱眉,以他的修为自也瞧出老者身手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暗暗戒备。
常青青见他眉头微皱,心中窃喜,原来这一老一少正是常青青在慈州城外见到的翁牧与洛逍遥。她年纪虽小,近两个月却几经生死,也变得颇有心机,心知柳宫文武功很是厉害,昨日在乐行见到翁、洛等人经过,自也不敢出声招呼,此下见柳宫文眉头微皱,看岀他对翁,洛二人心有忌惮,心下便自生出了想法。
不一会儿,两桌的酒菜陆续端上,常青青吃了几口,故意将筷子掉落地下,弯身去捡之际,推开长櫈。倏忽转身到离有近丈距离的翁牧桌前,躬身道:“谢谢爷爷,大哥哥上次救命之恩。”
见翁牧、洛逍遥二人一脸错愕之色,忙道:“那夫人啦?那鸡……”
此时柳宫文已是到了她身边,却是伸手将她拉回桌上,翁、洛二人对视一眼,望着常青青水灵灵带有焦急之色的眼睛,觉得似有眼熟,翁牧重复了一下“夫人?哦,你是那个偷……抓鸡的小女孩。”
慈州城外见到常青青之时,却是衣着破烂,如今一身打扮却如富贵人家的孩子,翁牧与洛逍遥自是一时认不出来,此时但见她左手被一位打扮不俗的中年文士握住,坐在旁边桌上,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却也未作答。
翁牧心觉蹊跷,忖道,当初这小女孩偷鸡言称是给生病的义父吃,看这中年文士打扮不俗,又是神念修为,应不会是她提及的义父,而文士扣住小女孩手腕,似是不好怀意,便是起身到了柳宫文桌前,拱手道:“老朽翁牧,敢问先生是她何人?”
翁牧阅历丰富,见识不凡,问话自是厉害,他心中见疑,如此问法自是一针见血,一表明自己认识小女孩,二,对你这中年文士举动有所怀疑。
柳宫文此时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拍扁常青青,若是一般人物他自是不放眼里,但翁牧给他的感觉却是修为深不可测,听翁牧如官府查问嫌犯的询问语气,却是不敢不应,心念急转,为防不测,右手仍是扣着常青青脉门,也不起身,言道:“鄙人姓常,是青青的叔父,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但想亲叔、堂叔,近支、远房一大堆,如此说法,倒是容易伺机圆谎,而听翁牧问法,以为他定是认识常青青,也就道出她的名字,用来证明自己是她叔父。所谓作贼心虚,莫过如此。
“哦,常先生,幸会,幸会”翁牧拱了拱手,却是望着常青青道:“你义父可是好了?”
柳宫文大为吃惊,但听这老者像是与甘少龙认识,心中暗暗叫苦,心念一生,右手一动,常青青但觉左臂略麻,心知柳宫文是在警告自己,此下若是答错,恐怕会命丧当场,咬了一下嘴唇,应道:“义父已经好了,多谢爷爷关心。”
她小小年纪,能够用计引起翁牧注意实属不易,以她的聪明,也感觉到柳宫文对翁牧的忌惮,生死关头之下,却也不得不说谎。
翁牧见她应答后便低首不语,心中更是见疑,但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干系,何以一个神念境高手胁迫一位曾经是乞丐的小女孩,此下这小女孩受制于他,纵使自己武功高于这文士,却也不能硬来,便对柳宫文笑了笑道:“好了便可,甚好、甚好,打扰常先生了。”
回的桌上坐了下来,却见洛逍遥皱眉思索之状,翁牧便欲开口询问,只见那文士扔了一块碎银在桌上,拉起小女孩却要离去,那小女孩似是不愿,身子后拽,那文士回头哼了一下,小女孩便是低头垂泪跟上。
当柳宫文带着常青青行入楼递中时,洛逍遥突然喊道:“常青青,常山是你什么人?”
“哥哥,他在……唔……”常青青话未答完已然被柳宫文捂的嘴巴。
原来洛逍遥听到柳宫文自作聪明的回答,自是将姓与名串联起来,思索一下,“常青青”三字心念一生,猛然想起常山的妹妹便叫常青青,便出口相询,却也是被他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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