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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岂不是放虎归山,朝廷是干什么吃的?
元澄则是半信半疑:李氏老小甫一失踪,举朝上下都猜疑是高肇所为。如今听来,果真是这老贼与李承志狼狈为奸,做下的好事?
但他为何偏要予此时提及?
难道不该是先与自己讲讲条件,将何时缴械,何时开城的事宜敲定下来?
若是以往,元澄便是猜不出李始贤在堂外偷听,也定会心中警觉,就如方才的李始贤一般,十有八九会料到这老贼又在暗施诡计。
但他身负往胡部借兵之重任,更是将受千夫所指,背百世之骂名,如今已然不甘重负。再加昼夜兼程,于三九寒冬之时急行近两千里至夏州,如今又身陷敌营,更不知高肇降是不降、若不降是不是会拿他祭旗。故尔几相一叠加,已绝不是一句“心力交瘁”就能形容他此时的状态。
而恰恰又喝了不少酒,头脑难免昏沉,若元澄往日有十成睿智,此时已不足其三成。
是以只是稍稍冒了个念头,他就再未深疑,略带讥讽的应道:“此事果然是太尉所为?不过是举手之劳,到时便由孤予李承志分说……”
巨大的幸福感如潮水一般袭来,李始贤心中狂震,身体抖个不停。
元澄这一句,岂不是表明高肇所言非虚:夫人与媳、孙竟真的逃回了西海?
老天有眼……
听到门外隐有响动,应是李始贤已然离去,高肇心中大定。
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近似套话一般的与元澄攀谈。
元澄已然累到了极致,却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足足留够一个时辰,见元澄双眼半眯,困顿不堪,高肇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还好,元道镇并未起疑,不然还要多费些周折。
高肇起身告辞,迈出堂门才知已至深夜。
今日恰至十六,一轮圆月悬于中天,月辉如水,更觉冷了几分。
再不到半月便是岁首,到那时,西海定然已是举城缟素……
他紧了紧裘领,又呼了一口气,举步往院外走去。
李始贤裹着棉裘,如一根柱子一般立在院外,仰首望着星空,怅然神往。
听到动静,他猝一回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高肇:“你何时放我西归?”
“如今元澄在我营中,奚康生猜不准我降是不降,又怕元澄与元怿有失,定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早已陈兵于州城之南。若一时急功近利,你刚一出城就被奚康生所擒,岂不是浪费老夫一片好心,更是让老夫里外不是人?
是以最好再等两日,待我应了圣旨,放回元澄与元怿,奚康生定然如释重负。而后为示诚意,也定然会撤走围城之大军,待那时,你再遁走也不迟!”
好似颇有道理?
李始贤缓了缓心神,皮笑肉不笑的朝高肇拱了拱手:“如此,怀德先行谢过太尉!”
这就是块滚刀肉,有好处自然是甜言蜜语,恭敬有加。骨头也不是一般的硬,打都打不服。
如今也算是多少能起些作用了。
看李始贤渐行渐远,高肇又回了衙堂,唤来了心腹。
此次十死无生,非死士不可……
……
第二日天色将明,高肇又去寻元澄,称他与高猛等心腹连夜商讨,麾下对朝廷招抚之策多有埋怨,须与元澄重新计议。
这是招降叛军,且朝廷势微,高肇岂能一口答应?
元澄早就料到此节,但半步都不愿退让。
高肇又以囚困元澄相要挟,元澄却冷笑不已:“孤既然敢来,自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也莫要以为离了我元道镇,便无人招抚西海。左右不过一道圣旨,费张帛绢而已,何人去不得?”
几番交锋,元澄就只应了一条:可令奚康生先行撤兵,退回金明。
而后当即便写了一封手令,令亲信送至金明……
接到手令,奚康生都被气笑了。
高肇啊高肇,你当我奚某人眼瞎,还是以为我奚康生只知愚忠,却不懂变通,会唯元澄之命马首是瞻?
你若是真降,又何必令兵卒烧雪化水,浇冰筑城?
这分明就是铁了心的顽抗到底,甚至还将元澄也赚进了城中?
崔延伯看过手令,满脸忧虑:“那退是不退?”
稍一犹豫,奚康生猛吐一口气:“左右不过还余一日,先撤回郡城。待明日天明,高肇若是还行推推诿诿,便举军强攻?”
崔延伯突的瞪大了眼睛:“真攻?”
奚康生恨恨的一咬牙:“你当太后与任澄王未料到过高肇会拒不受降,负隅顽抗?”
元澄之所以毅然决然,近如羊入虎口一般孤身入城,不单单是以咄咄之势逼迫于高肇,更是给自己未留半丝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
……
堪堪天明,一队甲士护着两辆车驾,出了统万城西门。
看着城外新鲜的蹄印,分明就是朝廷大军近日前还围在城外。再看山野间旷然一空,看来已尽皆撤走。
果然如高肇所料,奚康生已然退兵?
李始贤心下暗松,朝着高肇一揖:“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还请太尉保重?”
“借怀德吉言!”
高肇哈哈一笑,“事不宜迟,还请尽快起程。待到了西海,还请怀德务必替老夫分说一二……”
李始贤满口答应:“举手之劳,在所不辞!”
说罢又是一拜,李始贤便下了城墙,登上了马车。
见其往西而去,高肇勾了勾嘴角,暗哼一声:至多午时,定能传回喜讯。而最多十日,噩耗就能传回西海。
李承志,我看你还能不能忍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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