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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奂说的明之又明,高猛一听就懂。
他沉吟道:“李承志天纵其才,足智多谋,并非那般好骗,是以此计虽好,但需好好谋划。不然我高氏与西海便是仇上加仇……”
“我与他已然仇深似海,水火不容,便是加上一桩,又能多到哪里去?”
高肇嗤笑一声,用手指轻轻点着案几,“但确实要好好谋划,至少不能让李承志猜到是我等暗施诡计,不然就不是他起兵攻伐朝廷,而是领军来攻打我高氏了……
且李始良也并非蠢货,岂能甘心为我所用,领兵为我守城?是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源奂暗暗腹诽:再有三日,奚康生就要攻城了,还哪来的时间从长计议?
但高肇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便是要嫁祸于人,也要计划周全,不然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自沉吟,又听高肇说道:“朝廷名为招抚,实为强令,高某从无可从,附无可附。既已如此,无论元澄所言是实是虚,奚康生三日后攻不攻城,我等还是要紧防死守,严加戒备,不得怠慢……”
二人满面肃然,躬身领命。
高肇又道:“豹儿,前些时日令你备的干柴、大锅,备的如何了?”
“已尽皆运至四城之下,便是丽子园(薄骨律以东,与夏州的交界)的边墙下也运了许多!”
“那就好!”
高肇点着头,“你稍后去传令,即日起架锅烧雪,浇筑城墙……也好绝了奚康生强攻的心思……”
架锅烧雪,浇筑城墙?
源奂心中一动,马屁张口就来:“太尉妙计,实在是高!”
高猛止不住的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
再看高肇,不但脸上殊无喜色,反倒是多了些怒意。
无他,只因元澄刚刚才奚落过他,骂他拾人牙慧,却每次都迟了一步,处处都不如李承志。
而烧雪筑城本就出自李承志之手,岂不是又多了一桩,更加证实元澄所言非虚。
源奂久居北镇,自是不知道这段典故,但他向来擅于察言观色,知道这一下可能拍到马蹄子上了。
“是下官莽撞了!”
“无妨!”
高肇状似不在意的摆摆手,“有劳思周,还需帮趁豹儿一二,免的兵将因畏寒而偷奸耍滑……”
“谨遵太尉令!”
源奂领命,又犹豫道,“敢问太尉,方才所议之借刀杀人之计,该如何筹划?”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宁为高氏之谋臣,不为叛军之大将。
其余不论,万一高肇归附,更或是事败,谋臣的罪名至少要比领兵大将的轻一些……
高肇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再议罢!”
一看就知他心中已有计较,但不知何故,却不想言明,源奂隐隐有些不甘。
但总不能赖着不走,源奂只能做揖靠辞。
待二人走后,高肇沉思许久,才沉声问道:“李始良呢?”
“秉太尉,如今正予别院,与清河王对弈?”
“他倒是好雅性?”
高肇冷笑一声,“如此大张旗鼓来招抚予我,任城王定然已为得计,是以不出两日,定会要求与元怿见上一见。到时莫要阻拦,让他见便是。最好能让他与李始贤见上一面……盯紧些,待他二人见过后,即刻秉报予我……”
“诺!”
亲信恭声应着,话音刚落,但听堂外秉道,“太尉,任城王称要见清河王,不知可否!”
高肇哈哈一笑:“倒是巧了?”
……
李始贤没那份雅骨,与元怿对奕十盘九输,自然不会找虐。倒是在象棋上颇有几分造诣,能与元怿下个棋鼓相当。
但今日却是连战连败,一看就知心思没在下棋上。反倒是元怿龙精虎猛,意气风发,越下越是得心应手。
眼看又要被将死,李始贤好不烦燥,伸手在棋盘是一顿胡搅:“不下了!”
元怿也不恼,笑吟吟的收着棋子:“怀德公何故忧虑?”
李始贤眼睛一翻:好个奸贼,这是爷爷哪里疼,你就往哪里踢?
朝廷遣元澄为使,来招抚高氏,早被高肇传的满城风语。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高氏连战连捷,日益势大,如今坐拥五州、六镇,举大魏国土足逾三成已归其手。见久攻不下,朝廷只能怀之以柔,罢兵求和……
是以李始贤与元怿自早间就知道,元澄已然进了统万城。
所谓此消彼涨,高肇若降,朝廷定然重整兵马,征伐西海,李承志岂不是岌岌可危?
李始贤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而元怿这狗贼心知肚明,却依旧幸灾乐祸,更是往伤口上撒盐,着实可恨。
元怿正了正神色,温声劝道:“以往常听承志言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者,朝廷连高肇这等奸贼都能弃瑕抚之,何况承志本就倍受屈辱,不得已为之,故尔怀德公又何必苦恼?”
意思是晚降,不如早降?
李始贤眉头一纵,拧成了山字。
若真要降了,那承志这数年来殚尽竭虑、运筹帷幄,并李氏上下披肝沥胆、含辛茹苦,岂不是尽皆化为飞灰?
不,岂能如此简单,应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莫说那逆子甘不甘心,便是老夫都觉的阵阵肉痛……
正暗中恼怒,听到堂外一阵响动,李始贤与元怿下意识的转过头。
来人年近五旬,两鬓间已隐见白丝。脸色黑中透红,但颈中肌肤却润如脂玉,一看就知平日定然养尊处优,于近日才舟车劳顿所致。
再看高冠博带,冠上三梁,李始贤哪能不知这是元澄?
元怿一动,他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二人齐齐一拜:“见过任城王(族叔)!”
元澄朝着元怿微一点头,而后郑重其事的向李始贤做揖:“可是怀德公?”
李始贤双手一托,连呼不敢,心中五味陈杂,连他自己也不知该是暗喜,还是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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