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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奇眼看着冷临江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掩饰住脸上转瞬即逝的阴霾。
人群外头,孟岁隔看到冷临江赶了过来,便知道事情不会出大的乱子了,松了口气后退了几步,走到无人之处,才疾步绕回东厢房,推门而入,声音微冷:“有个婢女在后罩房最西头的那间屋子吊死了。”
“什么?”姚杳倏然起身,脸上一片惊惧异常,是从未有过的惊惶:“你说是哪间屋?”
孟岁隔的脸色沉了沉:“后罩房最西头的那间屋。”
“这,怎么可能?”姚杳的脸色猛然一变,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孟岁隔一把抓住了姚杳的肩头:“冷少尹已经过去了。”
姚杳猛然回过神,慢慢的退了回去,眉头拧着,淡淡的疑惑盘踞在眉间,久久不散。
姚杳在京兆府数年,见过的人命案子不知几何,今日反常的惊诧令孟岁隔十分的不解:“怎么了,莫非死的那个婢女就是在正房盗取四美图的人?”
“我没有看到尸身,无法确定。”姚杳摇头:“但事情不会这么巧,前脚婢女从正房盗取了四美图,后脚就有婢女死在了后罩房里。”她慢慢透了口气,带着几分苦笑摇头:“但若死的真是那盗取了四美图的婢女,那么我取图一事,说不得已经被人瞧见了。”
听到这话,孟岁隔也吓了一跳:“你的功夫那么好,还会被人盯了梢都发现不了?”
姚杳揉了揉额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这功夫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还不够看的。”
孟岁隔一脸苦恼:“那,你取画被发现了,身份定然也暴露了,那可怎么办。”
姚杳抿了抿唇,一本正经的瞥了孟岁隔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之事,清凌凌的杏眸深处荡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孟岁隔看着那抹狭促轻笑,瞬间觉得自己傻透了,瞪着姚杳,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好玩吗?”
姚杳忍俊不禁,紧紧抿着嘴忍着笑,走到后窗,撩开帘幕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抬眼望向了后罩房的方向,才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孟岁隔磨了磨牙,却又无可奈何的一笑,笑自己天真又笨嘴拙舌,举步走到后窗下,和姚杳一起,从那道缝隙望了出去。
东厢房和后罩房的西屋正是一个斜对角,只能看到聚拢在后罩房门前空地上的围观之人,却看不到西屋里的情形。
后罩房的外头围的那许多人,个个都屏息静气,没有谁敢大声喧哗,只瞪大了双眼,盯着看屋子里的动静。
这么晦气的事情不容易碰上,这个时候谁出头冒尖儿,谁就是那先烂的出头橼子。
西屋背阴,也不甚宽敞,一张土炕占据了大半间屋子,剩下的地方摆了食案胡床和三个一人多高的大柜,还有三只半人高的箱笼。
虽然屋子狭窄,但物件儿一应俱全,且用料上乘做工考究,都不是寻常之物。
冷临江看了一圈儿,也不知是这西屋常年背阴,还是因为死了人,他一站在屋里,就觉得寒气森森,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他将倒在地上的胡床扶了起来,姑娘垂下来的双脚并未碰到胡床,中间还有一尺有余的距离。
他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安奇。
安奇本想装个傻,但对上冷临江清透的双眼,他这傻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挥挥手,叫了几个围观的小厮过来,把挂在梁上的姑娘放了下来。
冷临江可不是验尸的行家,这么多年在京兆府衙署,经手的案子无数,但验尸这种活,他还真的没怎么沾过手,他擅长的是问讯和审视人心。
面对这样一具刚死没多久,模样还十分鲜活的尸身,他有些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无措之感,但他在公事上素来稳重,倒是将这种无措藏得不露分毫。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炙热暖阳下,葱茏碧树如洗,隐隐有一声半声的蝉鸣短促响起。
炎夏的脚步在无知无觉中逼近了。
静了片刻,冷临江骤然开口,吓了安奇一跳:“死的这是府里的婢女?叫什么,谁最先发现的尸身?这屋子里住了几个人?”
这一连串问话打了安奇一个措手不及,他有点蒙,着实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此人叫时春,是娘娘身边的二等婢女,是五年前从牙行采买进府的,管着茶水点心一应事宜,这屋里一共住了三个婢女,都是和时春一样的二等婢女,叫时秋的那个管着浣洗事宜,叫时冬的那个管着洒扫事宜,最先发现尸身的是时秋,时秋,”他朝围观的人群扬声道:“你过来。”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顿时散开来,原本畏首畏尾的站在人群最后面姑娘赫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穿着和时春一样的衣裳,低着头,看不清楚长相和神情,听到安奇叫她,她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犹犹豫豫的走到门口,却不肯往屋里迈上半步,低着头,声若蚊蝇的讷讷道:“婢子,婢子时秋见过,见过大人。”
冷临江上下巡弋了时秋一眼,虽然看不清楚长相,但依稀可见她的身段和死了的时春有几分相似,都是纤细的身条,比寻常姑娘要高一些。
《五代河山风月》
他收回如利剑般审视的目光,淡淡道:“这个时辰正是当值的时候,你回住处做什么?”
时秋似乎格外的紧张,双手垂在身侧,露出袖口的指尖隐隐发白,声音也越发的细弱了:“婢子,婢子,今日浣洗衣物时,香胰子不够用了,婢子,婢子是回来取香胰子的,一开门,就,就看到时春姐姐吊在了房梁上。”她捂着嘴,惊恐的哭出了声:“时春姐姐,已经没气儿了。”
“她尚且还挂在房梁上,你怎知她已经没气儿了?”冷临江疾言厉色的逼问,丝毫不给时秋喘息之机,漫不经心的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说你是回来去香胰子的,看见时春死在屋里,你定然是没时间拿什么香胰子了,来,你告诉我香胰子放在哪呢,本官替你拿。”
“婢子,婢子,”时秋骤然抬起头,脸色煞白,唇角嗫嚅,半晌说不出个始末来。
冷临江的脸上仍挂着淡薄笑意,但却越发的森然,冷冰冰的开口:“安奇,搜查这间屋子,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香胰子,要藏着掖着见不得人!”
听到这话,时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抬起惨白无血的脸,惊恐的肝胆俱裂:“婢子,婢子有罪,婢子有罪。”
冷临江气定神闲的坐着,鄙夷的撇着时秋:“什么罪,时春是你勒死的?”
“不,不,不是,不是,”时秋惊惧的疯狂摇头,泪水飞溅而出:“不是,不是婢子,婢子冤枉,不是婢子!”
冷临江冷漠的弹了弹手指,陡然厉声大喝:“你冤枉,本官看你半点都不冤枉!”
时秋吓得陡然瘫在了地上,哭的泪水涟涟。
安奇见势不对,几步上前,抓着时秋的衣领,“啪”的一声甩了个耳光过去,时秋的脸转瞬又红又肿,他怒不可遏的痛骂:“贱婢,当着少尹大人的面,还敢有所隐瞒,说!还不快说实话!”
时秋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的从袖中取出个月白底儿绣并蒂莲的荷包,烫手一样扔到了地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婢子,婢子是,是来藏这个的。”时秋虽觉得那荷包烫手的很,但真的让她弃之不要,她又格外的舍不得,看了又看那只荷包,抽泣连连:“这是,这是今日前院的元辰哥哥送的,婢子,婢子一看,一看这不是寻常之物,不敢带在身上,就,就,就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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