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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摇了摇头:“说来也是奇怪,最先说有贼的是内院的后罩房,可后罩房里没有丢东西,但是正房里却丢了一幅画。”
“丢了一幅画?”韩长暮错愕不已:“什么画?”
那人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是挂在正房的一副四美图,挂在正房十几年了,属下也看了十几年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是名家之作,顶多就值几十两银子,只因图上的四美画的窈窕妩媚,甚得安南郡王妃的喜爱,才一直挂着。”
韩长暮眯了眯眼,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正房里有的是值钱之物,为何偏偏要偷一副不值钱的画?”他微微一顿,蹙眉问道:“这幅画丢失之后,安南郡王妃是什么反应?”
那人叹了口气:“说来更是奇怪了,明明是一副寻常的画作,丢了也便丢了,若真是喜欢,找人再画一幅也不算什么,可是安南郡王妃却是大怒,将府里的所有人都拘在一起,搜了个底儿朝天,连府里的人在外头置办的宅子都没放过。”
“那后来找到了吗?”韩长暮心神一凛,淡淡问道。
安南郡王妃如此紧张这幅画,若是这幅画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这样大张旗鼓的寻找,就不怕引来有心人的注意吗?
事出反常即为妖,安南郡王府或许并不是真的紧张这幅画,而是要用这幅画来掩盖真正丢失的东西。
那人摇了摇头:“安南郡王妃发了一通脾气后,此事最终不了了之,没有下文了,那幅画最后有没有找到,属下也不得而知。”
韩长暮问道:“闹贼的那几日,夏元吉在哪?”他微微一顿,换了个问法:“夏元吉在昭国坊的宅子搜了吗?”
那人道:“出事的那几日,夏元吉一直都陪在安南郡王妃的身边,他在昭国坊的宅子也去人搜了,并无异常。”韩长暮心里已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盘算,静了片刻又问:“仵作在夏元吉的尸身里发现了这几样吃食,内卫在安南郡王妃的房里发现了郭记食肆的食盒,前去郭记食肆查问,发现夏元吉死的那日,安南郡王府的一个丫鬟在郭记食肆点了这几个菜,用食盒提走了。”
说着,他递过去那张写了那几种吃食的纸,上头还补了一行小字:“郭记食肆”。
那人愣了一瞬,看着纸上的几个字,惊呼了一声:“这不可能,安南郡王妃吃不得蟹,一吃就浑身起疹子,故而凡是跟蟹有关的吃食,从来都进不得郡王府的大门!”她微微一顿,又有些不确定道:“莫非是安南郡王妃吩咐丫鬟去点了这几个菜,赏给了夏元吉?”
韩长暮不置可否的淡淡道:“内卫司查了郭记食肆的账簿,安南郡王府隔三差五便会去郭记食肆点上几个菜。而内卫也查了长安城里其他几家售卖这些吃食的食肆查问了,夏元吉出事当日,除了郭记食肆,并没有人在其他食肆同时点这几样吃食。”
那人倒是没有意外,点了点头:“安南郡王妃喜欢郭记食肆的酪樱桃和升平炙,时常命人买了回府,但是这道蟹黄毕罗是万万不会拿回府中的,不对,”她神思一动,声音陡然急切起来:“不对,世子,夏元吉出事那日,安南郡王妃没有吩咐人去郭记食肆点菜。”
韩长暮神情一肃:“属实吗?”
那人点头:“属实,夏元吉死的那日,属下一直在郡王妃房里伺候,看得清清楚楚。”她心中疑云密布:“既然不是安南郡王妃的吩咐,那就只有其他几个主子的吩咐了,毕竟郭记食肆的吃食极贵,寻常的丫鬟小厮可吃不起。”她微微一顿:“或者是,谁跟夏元吉有仇?私下里点了菜下了毒,用郡王妃的名义赏赐给他?”
韩长暮若有所思道:“夏元吉在郡王府可得罪了什么人?”
那人思忖片刻,骤然笑了:“大人这话问的,安南郡王妃养了那么多男宠,旧人敌视新人,争风吃醋的事情不在少数,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可争风吃醋犯不着要人性命吧。”
车厢外头突然响起一声轻讽低笑。
韩长暮也骤然绽开一丝笑,嘲讽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那人愣了一下,转瞬也跟着自嘲一笑:“是属下天真了,内宅之事不是简单的争风吃醋,属下这就去查。”
韩长暮略一颔首:“你见到孟岁隔了吧?”
那人笑了:“见到了,头一眼属下险些没有认出来。”
韩长暮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他会在安南郡王府待上几日,你们商量着查,此事要尽快,不可耽误。”他微微一顿,问起了旧事:“安南郡王的死因,可有眉目了?”
那人一听这话,脸就垮了下来,当初送她入安南郡王府时,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安南郡王死了之后,朝廷明面上给出的说法是救驾而亡,不管真假,反正世人都信了,再加上永安帝对安南郡王府的恩宠也是实打实的,世人自然对这个说法更是信了个十足十。
但自韩王府安插在宫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看,事情却并非如此,至少安南郡王身死的那日宫宴上,永安帝并没有遇刺。
既然永安帝没有遇刺,那么安南郡王救驾而亡这个说法也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其中详情世人都不知道罢了,至于朝臣知不知道,韩长暮懒得去深究。
那人心虚道:“世子,自从安南郡王的身后事办完了,安南郡王妃就再未提起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在避讳什么,连当时府里的人,都换了一波。”
她话没说透,言下之意却不言而喻,经了那件事的人都打发了,证据也都湮灭了,十几年来她竟一无所获。
不过韩长暮也没有在意,他知道安南郡王的死有蹊跷就是了,想要查出内情,也只是为了多抓一个把柄在手中。
他没有怪罪那人,只淡淡道:“好了,此事尽力而为便可,没有其他的事情回禀,你就退下吧。”
那人松了口气,神情一肃,称了个是,欠着身子离开了马车。
韩长暮靠在车壁上,微阖双眼,思量许久。
金玉坐在车辕上,摩挲着手上的长鞭,听到车厢里半晌没有动静,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世子,要回府吗?”
韩长暮骤然睁开了双眼,淡淡道:“你将车赶到安南郡王府的后墙下等我。”
金玉张口结舌的“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世子要夜探郡王府吗?”
韩长暮抿唇不语,只掀开车帘儿,轻身飞跃而出。
他并没有要夜探安南郡王府的必要,只不过是突然想去看看那个人而已。
他足尖轻点,飞身越过高高的墙头,穿过没有半点人声鸟语和虫鸣的院落,径直到了东厢房的门口。
隔着窗户望进去,屋里一片漆黑。
姚杳原本睡得正沉,但在北衙禁军时非人的重压之下,她早已不可能真正像寻常人那般睡得毫无顾忌,昏天暗地。
在韩长暮刚刚走到窗下时,姚杳便已经醒了过来,她倏然睁开双眼,听到窗下熟悉的脚步声,她安然躺着,一动不动,戏谑低笑:“司使大人走错房间了,孟岁隔在正房的西暖阁。”
韩长暮隔着窗户,透出一丝笑:“你倒是机敏,开门,我有事问你。”
姚杳愣了一下,披了件儿外裳,却没有开门。
安南郡王府富贵如云,窗户上糊的不是寻常的明纸,而是一整块通透的玻璃,此时两层纱帘撩起来,姚杳站在窗下,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映在窗上的颀长人影。
在姚杳穿来之前那个年代玻璃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在现在这个朝代,却是个稀罕物件儿,从来都只供宫里用,连亲王府都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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