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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岳庙外,扫晴娘领着一干妖怪,在巷口人少些的食肆里要了几碗馄饨。青赤二夜叉还是头一回在人堆里抛头露面,犹亢奋非常,拉着涂山兕要狐女点评谁的傩舞跳的更胜一筹。而红药啜了几口滚烫的馄饨汤,又看了一会天上的飞灯,便把目光投向往来的行人。看了好一会,她嘀咕道:“阿郎怎么还没回来?”
扫晴娘轻声道:“笔君唤他去,应该是有事要交代。”
红药道:“都走了几个时辰了。”
徐达向旁边瞄一眼,见店伙计离得远,悄声道:“要不咱先回去?”
红药一愣,摇头道:“不行。”
徐达欲言又止,最终只嘿嘿一笑。
红药纳闷道:“你卖什么关子呢,有话快说!”
徐达看看红药,“这……懂的自然懂,咱却不方便说。”
红药抓住徐达提到面前,“弄什么玄虚,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生气了。”
“神女娘娘有话好好说,快把咱放下,把咱放下。”徐达回到扫晴娘腿上,干咳一声,“咱以为阿郎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红药睁大眼睛,“怎么会?”
徐达又看了看涂山兕,“神女娘娘跟狐仙娘娘,都是模样俊俏,貌美如花,跟阿郎相处许久了,可曾见阿郎有过些什么……嘿嘿……别样的心思?阿郎自然是人中君子,人中君子,但阿郎也是男人。这玉京城里美人不少,站在楼上长袖一招,抛几个媚眼,哪个又顶得住?笔君带着阿郎,恐怕……”话没说完,却被扫晴娘在脑门上弹了一下,连忙住嘴。
红药起先没听明白,琢磨一会,才懂了徐达的意思,“好你个徐达,竟敢在背地里编排阿郎?”
徐达叫道:“神女娘娘且慢责怪,就说咱说的有没有道理?”
红药哼了一声,“有个屁的道理。”
涂山兕幽幽道:“阿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倒也不稀奇。”
徐达得意道:“狐仙娘娘说的是啊。”
红药“啊”了一声,蹙起眉头。
青赤夜叉没再争论谁的傩舞跳得好,赤夜叉道:“神女娘娘跟狐仙娘娘如此容貌,也不见阿郎动心,不知什么样的美人,竟能让阿郎瞧得上眼?”
青夜叉道:“一定长得不比神女娘娘和狐仙娘娘差。”
涂山兕斜青夜叉一眼。
徐达道:“此言差矣,阿郎日后是要成家立业,还要生些子嗣,……二位娘娘虽然是秀外慧中,但毕竟人妖殊途,人妖殊途啊。”
“什么人妖殊途?”李蝉从门外进来,把一包烤鹌鹑放到桌上,笑道:“怎么,要自立门户,不跟我了?”
红药终于看见李蝉,松了口气,又白了徐达一眼,“要自立门户也是这厮,徐达,阿郎这不就回来了?”
“谁说我回不来了?”李蝉看向徐达。
“错了,错了。”徐达讨好道,“咱只说阿郎怕是去吟风弄月,风流去了,没想阿郎还是惦念着咱们。”
李蝉笑了笑,环视众人,却没见到笔君的身影,“笔君还没回来?”
涂山兕道:“笔君不是和阿郎一道走的么。”
李蝉摇头,“笔君与我分开快两个时辰了。”
“故人?”红药奇道,“笔君在玉京还有故人呢?”
徐达叫道:“神女娘娘莫要大惊小怪,笔君是见过大世面的妖怪,这有什么稀奇的?”
“笔君见过世面,又不是你见过世面。”红药道:“那阿郎这么久去做什么了?”
李蝉迟疑了一下,只答道:“路上遇到个熟人。”
……
李蝉在东岳庙外又等了两刻钟,仍没等到笔君归来,临近子时,便带着妖怪们回到了光宅坊。玉京的夜市向来通宵达旦,庙会灯会之类的集会也一样,家中的小妖们虽没去参加庙会,也在家中玩耍庆祝,闹腾到了寅时前后。小妖烧了一大桶热水,李蝉洗过澡后,天边已有些鱼肚白了。
自从皇帝回来,便是难得的几日晴天,床上的被褥趁机晒过了,还残存了一些暖和的味道。李蝉枕着双臂躺了一会儿,没什么睡意,索性盘起腿,双目半闭,对着将出的朝阳打坐修行。
妖怪们也休息得晚,但到了卯末时分,厨间仍响起了揉面、劈柴的声音。再到巳时前后,李蝉掀开盖膝的褥子,下床到园子里逛了一圈。红药正炮制昨夜买来的鸡骨香,涂山兕不知从哪儿弄了个镜胚在那磨着,两位夜叉向小妖们夸耀昨夜的盛况。还是正月初四,兰台未开,李蝉百无聊赖,喊徐达下了局棋。但或许是彻夜未眠,头脑不太清醒,被徐达胜过一局后,也没了多大兴致,便进了书房,与脉望重修《山海拾遗》。
这书中的内容本来都是李蝉的见闻,自从脉望来了以后,也另加入了一些故事,或是脉望自身的经历,或是化自他书。二人正将域外宝狮子国的妖魔异闻整理完,老书虫问道:“自古的志怪书籍,有的只是记录异事,有的是为隐喻,有的是为教化。不知主公的初衷是什么,或者兼而有之?”
李蝉道:“我只是记录异事,不过有些异事若再行解读,也有隐喻或教化之用。”
脉望道:“这是当然,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世间之事自有其道理在,若再要刻意求教化,就落了下乘。不过主公亦不妨把这些异事分门别类,譬如这蛇女报仇的事,便可归入果报之类,这墙女之事,又是暗喻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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