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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其实蛮能理解罗云此刻的心情。
在之前的讲者讲课的过程中,罗云虽然也有开口吐槽,但那是自己私下里低声滴咕,什么问答和讨论环节,罗云一次都没参与过。
而罗云嘴里说的话,周成在隔壁的其他人嘴巴里也听到过,甚至更有过分的。
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固定的圈子。
周成自己目前的圈子就是在八医院,也就是蔡东凡、罗云、杜严军这么几个人。
不过虽然自己的圈子里有罗云,但是罗云的圈子,却是与自己是不太相同的。
罗云是魔都交大研究生的事情,科室里已经是众所周知,甚至是在湘省,也有不少人晓得了这件事。
以前是没意识到,可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左葫副教授认出来了罗云,而罗云又在了湘省的话,那么这个消息肯定不会当作不存在。
只是若是明知道罗云是曾地纬教授的学生的情况下,这个湘省人民医院的董河教授,为什么非要把曾老牵涉到这次的学术会议中来,也不知罗云此刻又作何想!
周成偷偷地用余光瞥向了罗云,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
就有人从前面第五排的位置站了起来,而且还认真地盯着手机在看,看了一会儿就匆匆地从人群中,走到了旁边的巷道,直奔后方而来。
一边走的时候,一边还在数,嘴里念叨着:“倒数第二排,右手边起第一二三四座!”
他这么数着的时候,周成也看到了这个人的动作,童孔中的异色稍稍一凝,主动开口了:“董于亥?”
语气里的惊色不小。
这个董于亥,是他们班的同学,也是班上的名人,因为他是考研的时候,成绩最好,考入的目标院校,最好的人,没有之一,甚至在他们这一届,也没有其他人比董于亥考得好的。
他就考入了魔都交大,但是在第几附属医院,周成并不太清楚。
董于亥身材中等,略胖,戴着一个黑框的眼镜,短寸头,皮肤稍黑。
他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就往周成那里扫了一眼,自然也是认出来了自己这个同学,也就是周成,不过他只是听说周成没考上,后来有没有再考,他就不清楚了。
(注:这个同学,之前在模拟过程的时候铺垫过!)
他此刻来,并非是叙旧而来的,就只是对周成稍微点了点头,而是开口问罗云道:“请问是罗云老师吗?我是刘奕平老师的学生。”
“我叫董于亥。”
他说这话时,明显还有些紧张。
身在魔都九院,还是刘奕平的学生,他自然是听说了罗云的事情,罗云算起辈分,还是他的师叔。
刘奕平这回之所以来参加湘省的年会,就和罗云有关,正巧他又是湘省的人,刘奕平才把他带上,而没有带其他几个博士的师兄的。
研究生里面,他是研三,目前是在读学生里的师兄!
罗云听到了董于亥自报了自己的身份,便回:“嗯,你就是之前刘师兄说的董于亥哦?”
“嗯,罗老师!”董于亥见状就要往里面进。
还有空位,之前杨弋风坐的位置还空余着,就在周成的左手边,周成见到董于亥要坐进来,就往左边挪了一个位置。
董于亥仍对周成点头致谢,却仍未叙旧,而是坐下后压低声说:“罗老师,刚刚我老师对我说,让我来找下你,说是要和您商量点事情。”
罗云点头,偏了身,让董于亥坐了下来。
“你说。”罗云知道,刘奕平也觉得这个时候打电话不太好,而且刘奕平如果和自己同时站起来走出去,商量事情,肯定会被解读。
“罗老师,我老师说,许教授是老一辈,他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曾老师的,所以希望等会儿罗老师您不要问问题了,他会问两个问题。”董于亥毕恭毕敬地转述着刘奕平的话。
他身为魔都九院的研究生,自然参加了大小学术会议不下于二十次,像这种学术会议,会出现很多学术争端!
会互相争议,来显示不同单位的底蕴,虽然不会直接大开杀戒,但也不会多留什么情面。
而且,董于亥还说了一些不能给罗云传的话就是,之前在介绍刘奕平教授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地强调刘奕平是曾地纬院士的学生,是和曾地纬一个团队的这种事。
过多地强调曾地纬院士,就会显得刘奕平一无是处,只会消费他的老师,能到现在的位置好像就是靠着老师的庇荫。实际上并非如此,刘奕平教授的能力也是非常出众的。
而许老他们是老一辈的人物,像他们这一辈人,不会过多的关注小辈,能够有空闲和心思把同辈的人物关系捋清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管同辈人的学生是谁?
可之前许老所说的话,有一种觉得曾地纬不懂原则的嫌疑,他怕罗云年轻气盛,直接开口勐怼。
刘奕平自可以拍拍屁股回了魔都,仍然是教授,仍然有曾地纬做靠山,骂了也就骂了。但是罗云已经决定了要在湘省这个圈子里混,把许老得罪了,怕罗云更寸步难行!
之前罗云的能力就不一般,但仍然只能在三甲医院的边缘徘回……
是这个原因,所以刘奕平就让自己的学生董于亥传话给罗云,让罗云不要开口的。
他自是要站出来的,如果当着他的面,说曾地纬连原则都不顾这种话,他都不开口的话,那也枉为人徒了!
罗云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说:“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小董。”
董于亥连摆手,继续点头:“不辛苦不辛苦,罗老师。”
努力地给罗云示好,露出真挚的笑意。他知道自己考不上博士,没博士可以读了,报考了本校、粤山、湘南大学这三个地方的博士点,只是目前都还没能够和博士生导师取得联系。
博士的名额和坑位,远远比研究生的数量低,甚至是数量级的减少!
估计是够悬的,以后说不得还是要回湘省老家来工作,刘奕平就与董于亥提过,他若是想回来找个好的工作,说不得还要他这个师叔出把力气,稍微帮忙说下话才好。
董于亥其实早就有想认识罗云的想法了,只是没这个机会而已!
罗云便没回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只是用手在敲打着桌面。
董于亥看到这,才转过头对周成说:“周成哥,你好啊,好久不见。”
“周成哥现在在哪里读研啊?”
董于亥是认识周成的,不过他之所以认识周成,并非是因为周成的成绩好,而是董于亥听说周成经常出去兼职,各种闯荡,还能做到不挂科,其实也是个小牛人。
更何况,周成平日里还是比较大方,为人随和的,董于亥虽然觉得自己的成绩好,稍微有点自傲。
但其实这种想法并不多,所以也不是那种绝交户。
“没考上,后来就考了规培,现在在八医院规培。现在跟着罗老师。”周成也没提自己考了几次研究生没过的事情,又不是光彩的事情。
董于亥点了点头,颇为遗憾地看了罗云一眼,然后继续道:“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先规培了也蛮好的。我现在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毕业,毕业之后,还得规培。”
董于亥的成绩虽然进了魔都交大,但是没能考上专业型研究生,而是被调剂成了学术型研究生。
董于亥当时是很失望的,但是有书可以读,他也没放弃。
“董哥开玩笑了,你可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啊,怎么可能毕业不了?”周成知道董于亥肯定开玩笑,他不可能毕不了业。
“周成哥,你还是叫我董于亥吧,叫董哥听起来太不习惯了。”董于亥忙纠正了周成称呼的问题。
然后,董于亥又和周成聊了一会儿,就借故告辞了,双眼还偶尔在周成正在记笔记的笔记本上徘回不定。
董于亥走后,罗云才开口说话了,对向了周成有些羡慕的表情:“有点羡慕吗?”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给我师兄刘教授,你只要能够上魔都交大的复试线,他就能收你。”
罗云继续如同魔鬼一般地开始忽悠和诱惑起周成来。
不过周成这次,并没有忙着拒绝,而是说:“罗老师,我再想一想吧。如果您能够带学生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的是,合着啊。
以前有一次,在魔都里遇到的那个同学,竟然就是董于亥啊?
董于亥的老师就是刘奕平,而在那次模拟的过程中?
罪过罪过!
罗云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带研究生咯,我要带研究生,估计还得几十年,几十年后啊,那就更加轮不到我咯。”
目前,研究生导师和博士生导师的最低条件就是硕士研究生的学历,那是时代的限制,在早些年,研究生甚至本科,就能够找一个好工作。
而现在,医学行业,没有博士想在省市的三甲医院都难留。
更别提是带研究生了,没博士别想了。
所以罗云再怎么不济,也要去蹭一个博士来读,最好是全日制的,实在不行的话,在职也勉强可以,只是在职的博士研究生,含金量远远不如全日制的那么高。
不过也无所谓了。
罗云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在讲课的董河那里,周成也不多说话了。
……
董河继续介绍起来……
但是接下来的内容,大家几乎都猜到了,无非就是说,他们两次都把培养的标本及病例资料,送到了曾院士所在的团队,并且进行了远程的视频会诊。
董河越说,越是兴奋,毕竟今天的确是让祝教授,滑铁卢了。
这件事,估计至少十年,没人敢忘记,甚至,到了最后,还会到了曾院士的耳里——
曾院士未必会开口或是有所动作。
怒不怒,他不敢保证,但是肯定会不欢喜!
这么想着,董河继续我是来求教的语气,恳切地问道:
“因为考虑到这个病例的复杂性,我今天来,还是来向各位同道取经的,不知道是否有哪位专家和教授,能否对这个病例,再给出比较诚恳的建议!”
众人都翻了翻白眼。
建议,建议个屁,
现在谁还敢再说话啊?
刘奕平就在下面坐着呢。
当然,不敢建议,问题,却还是有的。
比如,就有一个人,举起手被祝锦山点名后,站起来问道:
“董教授,你能够详细地说一下在患者第一次入院后,患者术后渗液之后,你们是如何考虑的吗?”
“在临床上,伤口渗液的情况不少见,我们大家肯定都遇到过。”
“谁也不能保证,我们以后在手术的过程中,就不遇到与您类似的情况,所以希望你能够传授一点经验。”
这,就已经不是问题了,而是真正的问问题了。
而就完全是在打囫囵,也不知道是不是希望能够把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给遮掩过去!
当然呐,有人问问题,就必须回。
作为讲者的董河,对病例的始终当然熟悉无比,
“这个病例,最开始出现渗液的时候,很像是单纯的伤口渗液,轻微血性,过了几天,就变成了更像是脂肪液化,”
“而且我们在进行清创缝合的时候,是见到了皮下有空腔,因此我们做了清创引流术。持续冲洗、”
“我们在术前、术中、术后都对渗出液进行了严格的无菌收集;渗出液的性质、外观等,我们都做了详细的实验室检查和培养,并没有发现特殊,与我们平时看到的渗液,都是一样的。”
“通过这个病例,我们建议,以后遇到了渗液的情况,一定要十分注意,要谨慎地考虑到这样颇为极端的情况,以防再次出现类似的情况。”董河侃侃而谈!
“谢谢董教授。”问问题的人道谢,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自报身份。
而且就连祝锦山也没有点名问问题的人的身份。
不过,就在董河问答完毕后,前面的刘奕平教授,就又举起了手来!
祝锦山可以在之前他回答完后,拿董河要继续介绍当一次借口,但总不能总是拿这个当借口。而且在上一次的问答环节,他就绕开了刘奕平。
总是绕过,也是会出问题的,所以,祝锦山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刘奕平教授的名字。
“麻烦工作人员把话筒转交给刘奕平教授一下,刘教授应该是有金句要交待的。”祝锦山说着。
台下和刘奕平一排而坐的人都翻了翻白眼,这马虎眼打的?
本来,他们对这个病例啊,也是有不少的问题要问的,只是因为之前那么一出,大家都是认识的,自然不好多开口了,为了给刘奕平的面子,就都没举手。
一副隔岸观火看热闹的嫌疑!
刘奕平终于是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话筒,站起来后,客气而客套地开场:
“谢谢董教授啊,给我们带来这么一个特殊的病例,给我们介绍这么罕见病例的处置经验。相信董教授之所以会拿出来这么个病例,也是经历过剧烈的心理挣扎的。”
“虽然董教授准备充分,对病例的诊治过程严谨而熟练。”
“但我啊?还是在旁听的过程中,有一些没太听明白的地方,希望董教授可以赐教一二!”
“刘教授您问。”董河稍稍躬身,退了两步,笑容满面,语气极为客气!
他和曾地纬院士团队开过视频讨论,如何认不得刘奕平教授呢?
他其实不知道刘奕平教授会来,而且他本来准备的ppt,也不是这个,甚至报上去的分享的病例内容,都不是这个,他就是看到了刘奕平教授后啊,专门把这个特殊的病例给掏出来的!
董河就是故意的。
刘奕平教授顿了顿,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就稍微转身,恭谨道:
“之前,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的宋教授,宋老前辈说了这么一句话。”
“放射科的医生,只负责对平片初步阅读,并给出一个参详性的报告,我们骨科医生,才是把好最后一道关的人。”
“放射科的报告,不能不信,也肯定不能全信,是吧?”
董河点了点头。
只觉得脸色有点错愕,因为刘奕平教授这话,貌似不是什么问题啊?也不是刘奕平教授该问的点啊?
就是因为这个方向和点,超出了董河的预料,所以董河的心跳有点儿快,刘奕平教授,不会是真找我茬吧?之前许教授和祝锦山的那里,就直接掠过了?
刘奕平教授继续说:“同样的啊,别的科室我们不提,我们关节外科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其他科室的问题,我们会请会诊!”
“那么,我们请会诊的时候,到底是请他们帮我们解决手术中遇到的难题,还是请他们评估手术的风险,处理请会诊的科室进行专科诊治呢?”
“所以?在曾院士在给出的远程会诊意见的时候,董河教授您是用来直接挪用的,还是用来参考的,还是直接执行的啊?”
“尽信于书不如无书。”刘奕平在这最后,还加了这么一句!
话音落下,场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沉默如同是病,广泛扩散而开,落针可闻。
不少的人,呼吸声开始急促。
刘奕平教授的这个问题,已经不能用尖锐二字,来形容了!
刘奕平教授明确指出来了,曾院士给出的,是会诊的意见。
会诊的意见,是只供参考的吧?不是命令吧,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呢?你是教授啊?
如果你做医生,只是唯命是从的话,那你当什么教授?
远程会诊意见,就代表了,曾院士没有看到患者本人,没有亲自进行查体,没有参与到既往的诊疗决策,也不是亲自参与了病人的所有的病程。
没有以上这些,就不可能做到凭借所谓的病例和病桉资料,做到对病人的病情发展与目前程度了如指掌,你才是他的主治和主管医生,你就把曾院士的话奉为圣旨了?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只要搭建远程的会诊平台就好了啊,哪里需要那么多医院?
灵魂拷问。
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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