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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兵员素质,打起来阻挡一刻钟,看起来难度不小。

他驾着小毛驴往前窜了窜,找上刘国能道:“刘知县,一会稳定阵线要靠你了。”

刘国能到底是手里有信得过的兵,腰杆儿也硬,牵着马在骡子背上笑道:“三将军放心,一会结阵我的人在最前,拿石炮吓他们。”

这批石炮地雷最早是给阿尔斯兰准备的,结果没人去攻打他,差点就烂在手里了。

此次听刘承运相召,刘国能本来想在海西县做点木栅鹿角,用小车带着走,后来一想这些玩意在西宁城也能做,就把石炮地雷带上了。

没想到过来是让打野战的,正好把石炮用掉,有石炮在敌人未必敢强冲,隔着地雷阵放箭放铳,相对来说他们更不容易被击溃。

当然这只是相对,因为只有左翼存在被敌人射箭击溃的可能,他们不是正规军。

而对正规军来说,只要军阵还在、不存在人有我无的超射程兵器,用放箭放铳这种小手段,撑死把他们击退,除非在遭受射击的同时格斗上还落于下风,否则不可能被简单击溃。

不论如何,两支军队的先头骑兵仍然在战场中线相撞,爆发小规模混战,而在这过程中,王文秀的军队仍在以纵队疾行。

临洮总兵王承恩姗姗来迟,率步兵在马兵之后刚刚抵达战场,正打马向前听土司何永吉当面汇报敌情,就看见元帅府这支军队以三个大纵队在河谷间急进,双方相距不过三四里地。

听完何永吉的汇报,得知敌军左翼好像弱一点,再联系到敌军以大纵队前进,一个迎战的计划就在王承恩脑海中形成。

他当即对同样以一字长蛇阵行军的标营下令道:“头部不动,大队向北变横阵。”

临洮的标营也是三个千总,头部的意思就是当先的千总部不动,后面两部在头部右侧结阵,将三个千总纵队并在一起。

既然敌军想要最快的时间用纵队短兵相接,就决定了他的临洮兵也不能用纵深小的大横队来对抗纵队,但即使同样用纵队,也要在横向上保持优势。

还是兵分五哨的老传统,只有横向上的宽度比对手大,才能更快、更好的完成合围。

不过此时王承恩没打算在正面合围,尽管在兰州议事时他对刘承宗多有藐视,但刘狮子毕竟正面击败过贺虎臣,有跟总兵正面作战的能力,这仗不会很容易打。

所以他的计划是从北面合围,把王文秀和其右翼部队都挤压在南边山下,由何永吉率河州兵先打掉看上去最弱的左翼,再依靠上万人的双倍兵力优势,对付剩下这五六千人。

转眼,两军相距千步,王文秀仍旧没有改变队形,一味率三阵直突,这让在战场中央打得难解难分的临洮马队不敢恋战,纷纷张弓搭箭一面射箭一面向东且战且退。

王承恩见状也对尚未完成纵队变化的士兵下达前进命令。

这让他的军队在行进中,形成从南向北三个依次分出前后的脱节纵队。

而在这三个纵队的左右两翼,展开填满河谷南北的河州土兵,则以一个个长矛大阵的形态,组成一副正在向两侧展开的古卷。

随他主力前进、右翼在缓慢行进中展开、左翼停留展开,一万一千人组成一个横跨河谷的巨大偃月阵,向前挥击。

相隔八百步,元帅府左翼有些稳不住了,他的军队仍因军令骑着驴骡向前,士兵也充满惊慌,一个又一个疑惑从把总甚至百总那报上来,人们怀疑主将是不是想让他们骑着毛驴去撞击敌阵。

刘国能和刘九思都对此充满疑惑,尤其是刘国能:“停下吧,我们要让士兵从坐骑上下来,重新整队,再前进会让我们冲到前面挨炮!”

他对官军火炮记忆犹新,要不是官军的炮打断他一条腿,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参加多少场战役,多多少少也该是将军了。

就算不是元帅府的将军,也可能是朝廷的将军,那杨彦昌可都是将军了!

承运的眉头在一张小白脸上抽动,心跳的很快在摇摆,最终眼底闪过狠色,扬起马鞭道:“我不懂军事,但令出一口,没有军令不能停,前进!”

中军的王文秀在前进中不停左顾右盼,紧紧攥着拳头,看上去非常慌张,直到他看见左右两翼都没有在这个距离停下,才终于点头笑了:“去传令,命左右翼在拒敌五百步时下马,稳住阵线,破阵的事交给中军。”

说罢,他终于放下心来,策马入阵。

随后中军的士兵策动驴骡,行进速度猛然加快,左右两翼在距敌五百步时止步,中军继续前驱,迎着对面那杆偃月刀挥来最锋利的刃口前进。

四百步,两军骑兵缓缓返回本阵,接下来他们的使命是在阵战时寻找时机冲阵。

以三个千总纵队行军的临洮镇边军也在这个距离停下,士兵们推着佛朗机炮向阵前移动。

借这个时机,王文秀又向前进兵五十步,这才传令军士从驴骡上下来,把几十头驴子骡子向阵前赶去。

就在此时,官军火炮摆设完毕,一门门佛朗机炮开火向大纵阵正面轰来。

一些炮弹轰在驴子身上,群驴受到惊吓,在阵前乱跑,还有些炮弹落在阵前,也有几颗炮弹落在阵中,不过距离很远、炮弹口径很小,带来的伤亡也不大,只在最前的两个百总队击倒几人。

一门门佛朗机炮开火、换弹、重新开火、再重新换弹。

顶着一排排炮子速射,王文秀的前军踩踏驴骡尸体、将更多驴骡向前赶着缓缓前进,五十步,五十步的距离官军完成一轮佛朗机速射。

当阵前硝烟渐散,王承恩向前打马两步,皱起眉头,他看见遍地驴骡血洒谷地,敌军两路纵队在号角声中像被劈开的波浪,最先头两个也如展开画卷般向两侧推着炮车列方阵行去。

毫无疑问,对手也认识到两路纵队的宽度问题,王承恩当即也下令,让己方军阵左边的往左走、右边的往右走,中路纵队向前形成预备队,完成两个百人方阵的纵深。

却没想到就在此时,对面的王文秀看见临洮边军散开阵形,在马背上紧紧攥着拳头,发出张狂笑意:“哈哈,你果然这么变阵!”

官军的变阵,是以最后面的队阵斜着向最边缘铺开,小阵在大阵中越靠前,行进距离越短、保存体力越多,而越靠后,行进距离越远、抵达时间也越晚。

而王文秀的军阵,是最前面的人走得最远、最后的两个小军阵只需直接向前补到最前面的位置,在总体上每个小方阵花费的时间几乎一样,但整体上完成变阵要快。

快三轮火枪齐射。

一个个军阵快速展开,官军率先完成变阵的两个百人队还在匆忙收拾火炮,王文秀最后四个百总方阵已抵达阵前,推着四门狮子炮在王文秀的指挥下继续前进。

左右两侧的四个百总队如影随形,稍稍落后,同样推着狮子炮前进;紧跟着是两侧第九个、第十个,整个军阵已经完成阵型,以中间四个百总为锋矢,呈雁行阵继续突击。

二百五十步,阵型未稳的临洮军越来越紧张,阵前十余门虎蹲炮放出,洒下漫天石子铁渣;同时一门佛朗机炮终于清理完毕,装上冷却后的子铳,向阵前轰出一炮。

不过王文秀作为锋矢的两个百总已经抵达二百步,将四门狮子炮摆在阵前,在火炮最大的平射距离,向面前军阵轰出炮弹。

但这只是开始,紧紧跟随在其左右的两个军阵也抵达位置,同样还是朝这个方向轰出几颗炮弹,如同雁行一个又一个煽动翅膀,将一颗颗炮弹在平射距离轰进敌阵。

一颗颗炮弹轰击、砸落、弹起、再砸落,碾过一名又一名士兵。

直到南北两侧最边缘的方阵,他们对面的官军还未能列阵,这两个军阵便率先轰出一炮,随后向敌军发起快步冲击。

敌阵中的鸟铳手慌乱中发出散乱射击,零零散散的无力铅子打在士兵脚下。

有几人被打出闷哼,有俩人捂着中弹处抠掉小铅饼继续前进,还有仨人被击倒后挣扎起身,让到军阵缝隙,失去了战斗力。

其他人继续前进,他们一步比一步快,然后止步、十杆抬枪在军令声中向敌阵放出巨大铅子,间隔一百五十步,百人方阵被打出数道缺口。

随后抬枪被抛弃,抬枪手轻装上阵,军阵再度快步出击,再进百步,对手匆忙中终于完成变阵,将军阵稳定、后面的士兵补上前面的缺口,但元帅府的百人队也停下脚步,这次是一排重铳手。

砰!

一阵硝烟在阵前升起,还是一样的情况,一杆杆重铳被扔在地上,军阵继续前进,铳手抽出腰刀靠在肩膀,跟随队伍向前继续行进六十步。

百总持腰刀的左边向左前方指挥,整个军阵突然在距离敌阵八九十步的距离,向左侧迂回。

露出他们身后二十步的另一个百人队,他们的腰刀手已拾起抬枪、刀盾手捡起重铳,完成装填弹药,正在组成双倍的抬枪重铳队,以双倍的宽度,摆出排射姿势。

没等他们的百总下令射击,面前的军阵已经因害怕动摇想要退却,在齐射声中硝烟响起,一道道人墙倒下,在沉默的中弹倒地声与虚弱的呻吟中,完成射击的百总队丢下所有火器,以弓手再前、刀盾次之、长矛再次、刀手最后的四排横队,呐喊着向前迈开大步。

与此同时,右翼钟虎部以大量涌珠炮对土兵齐轰,随即也展开短兵相接。

而在战场正中,王文秀所在的雁行阵正中央,他环顾战场局势,在他的阵线没有看的任何敌军突破,他的脸上露出残忍笑意:“王总兵,你那套东西过时了!”

变了形的雁行阵整体向前发起突击,此时斩在他们脸上的这柄偃月刀已经被磕崩了刃,他们反形成一柄崭新的偃月刀,直取临洮军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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