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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伊,乔伊……”

“谁,是谁!”

“是我,乔伊,你睁开眼看看,乔伊,我的甜心,妈妈最爱的心肝宝贝……”

乔伊·桑德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漆黑的浓雾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形轮廓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前方,正用一种深情且让她畏惧的嗓音呼唤她。

“乔伊,是我啊,妈妈,你不记得我了?”

“妈妈……”

乔伊·桑德拉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随即,身处的环境就为之一变。

阴暗、潮湿、逼仄的草屋内,一个神色愁苦但五官很清秀的年轻妇人正在喂怀里的婴儿吃奶,火塘的湿柴噼里啪啦的溅出霍火星和烟气,让小屋的一切都像是魔鬼的爪牙在扭曲。

“明天就是礼拜日了,神恩税……可家里……”

年轻的妇人一边温柔的摸婴儿的脸颊,一边麻木的对坐在一旁的驼背男子说。

男子的抬起头来,乔伊看的心中一震,这正是他的父亲,那个将她送进修道院,离别前用粗粝的手掌抚摸她的脸,满怀希翼和梗咽的对她说,“好好服侍巴耶罗大人,将来……将来……”,并在两年后,与三岁弟弟饿死在家中的男人。

“不行就用最后那一袋苦麦吧!”,父亲语气平静的说,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主都看在眼里!”

年轻的妇人黯然低头,怀中的婴儿突然吐出干瘪的**嚎啕大哭。

年轻的妇人一边哄着,一边向乔伊的位置看了过来,“真希望乔伊快点长大”

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也生动起来,说:“我们乔伊长得漂亮,将来一定能成为罗恩少爷的侍女的,一定能”

乔伊听见自己说,“妈妈,我饿!”

妇人连忙敞开另一边衣襟,露出另一只干瘪**,伸出一只手来。

“不!”

乔伊在心中大喊,但她的身体却一步步的走向妇人。

“吃吧,吃吧!”

妇人的脸似笑非笑,父亲的表情也变得很怪异,还是婴儿的弟弟突然扭过脸来,力道大的扭断了他那细弱的脖子,“滚开,婊子!”

“啊!!”

乔伊觉得很不对劲,她无比抗拒的被妇人拉入怀中,“吃吧,乔伊,我的甜心,妈妈最爱的心肝宝贝”

父亲也说,“我们全家都靠你呢,乔伊!”

一口滚烫的奶水宛如岩浆,乔伊的灵魂痛苦的哀嚎起来,拍打在她后背上的手掌变成了一只漆黑的鬼爪,妇人那姣好的面容开始扭曲拉长,变得就好像个章鱼!

婴儿的弟弟变成了一只满口利齿的小恶魔,正怨毒的看着她,喷吐毒舌,“都是你,都是你,我才会饿死,都是为了给你凑贿赂教士的那两个银币,都是你,妈妈才回去做妓女,染病烂在城外的臭水池,都是你……”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乔伊总算能说话了,她从妇人的触手纠缠中奋力抬起头,眼睛流血,嘴巴流脓,只有七岁的身体快速长大,很快就长成高级牧师、黑夜女神的虔诚信徒的模样,“那是黑夜的考验,世间一切苦难都是,都是……”

“哈哈,你相信吗,你相信吗,乔伊,我的姐姐,问问你的内心,你真的相信吗!?”,小恶魔弟弟大声尖叫,“你心里明白,你的主并不需要,但你的祭祀、主教、大主教、红衣主教、贵族、领主、国王他们需要,而你的主需要他们帮助放牧你们这些愚昧的、时常会迷途的羔羊!”

“不,不是的,不是的!”

“啊哈,现在你也跟他们一样了,乔伊,可我们呢,我们为了让你成为高贵的牧师大人付出了什么,你看看,你看看吧!”

“我也不想的,我想弥补,可,可已经晚了,妈妈,妈妈你相信我……”,乔伊急切的向变成章鱼触手怪的母亲倾诉,父亲的头颅从母亲的头颅旁边长了出来,“我们相信你乔伊,你一直是我们这个家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但是乔伊……”,母亲说道,“这都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们一家会如此悲惨,我们那么的虔诚,为了信仰付出了最后一袋苦麦,为什么啊!”

“那是主的考验,人生而有罪,我们是在赎罪……”

“乔伊,要是这个世界没有神明该多好啊,我们不用……”

“不,不,这种大逆不道的亵渎之语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妈妈……”

“可是为什么啊乔伊,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母亲没有归于神国,为什么我和你的弟弟只能坠入深渊,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

小恶魔弟弟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口鼻流血,“因为妈妈是个妓女,染了一身的脏病烂在臭水池,这样的不洁之人如何归入神国?因为我们穷的交不起教会的赋税,只能饿死在……”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乔伊恐惧,害怕,她祈求的望着自己‘家人’,祈求他们的原谅,原谅自己的信仰。

“你弟弟说没错啊乔伊。”,妈妈的话击碎了这种奢望,“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个世界有神明,有贵族,有国王,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能生活的很好……”

“是啊,乔伊”,父亲的脑袋被母亲的脑袋挤的只能往胳肘窝里长,“要是没有他们,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天堂’了吧!?”

“不,不,不要这样,不要……”

“你准备怎么做呢,我的姐姐!”,弟弟继续喷吐毒舌,“你要惩罚我们吗?你要把我们带回去审判吗?你会送我们上火刑柱吗?你会吗?”

“我,我……”

犹豫、动摇,让乔伊心中的那座堡垒从地基处龟裂了,一部分清醒的理智和坚贞的信仰怒斥她的犹豫和彷徨,另一部分被亲情、愧疚、迷茫、憎恨等充斥,大声的抗辩着。

于是,将她灵魂撕裂的对抗就这样发生。

黑夜营地,在到处都游荡着怪物的祭坛中央,那一抹纯净、坚挺、秀丽、不屈的身影终于被侵蚀并摧毁了,她的一半变得漆黑、长出来恶魔的翅膀,一半的面容邪魅、妖艳、竖立的虹孔闪烁着纯粹恶意的红光,一半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不过痛苦、麻木和绝望。

两只眼睛同属一人,却不再同属一个意志,都看着一个位置,一个人身上。

“妈的,真是榆木脑袋!”贝高阳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语气悻悻的说

“你会下地狱的,恶魔!”两个乔伊,两个声音同时说,不过语气和隐喻却截然不同。

已经堕落的高级牧师就是个屁,贝高阳抬手就是一道紫色的闪电。

“唧唧歪歪,老子忍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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