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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们却比第一次更整齐更迅速,不用搜寻不用观望也不用试探酝酿,全体锁定目标猛烈开火,甚至是先把马力加到最大再调整方向。尤其是华人同胞们,一个个喜闻乐见喜笑颜开可开心了,似乎就等这一出了。
杨景行边拍手边站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转圈了,向台上致敬一下后就坐下了,前后几秒钟时间。
台上耶罗米尔也扭头而去。
听众们好像发现了指挥家和作曲家的敷衍,不同民族肤色的人好像开始形成共识了,这一次掌声都没完全中断,只不过比说话声稍微弱势了一小会,而说话的声音也并没形成强大的气候更没持续多少时间,感觉上就是听众们稍微修整了一下后再次让掌声热烈整齐起来,很多人都没坐下。
耶罗米尔估计就在登台口站了一会吧,因为他在舞台上的消失时间只有半分多钟,又乐开怀地回到指挥台边,不过没什么花样玩了,几乎是重复前一次表演,不同的是最后没有再指挥大家致敬作曲家,可能是不满杨景行不够虔诚的态度。
华人华侨们对指挥家的变化显得最为敏感,他们显得有些疑惑或是遗憾,一些人观望作曲家这边是什么情况,发现杨景行在随大流拍手。
有些听众对指挥的变化就显得迟钝,也可能是已经形成惯性了,在耶罗米尔走向台边时,前排的一些人又回头再度锁定作曲家了。这些人好像也没意识到自己被惯性支配了,或者就是打定主意将错就错,都一本正经地朝作曲家鼓掌还喝彩呢。
杨景行虽然没大张旗鼓地接纳欢迎,但也没脸红婉拒。
观众席上鼓掌喝彩的人和致敬对象都问心无愧的样子,而耶罗米尔肯定又得在后台矜持一会,于是那些冲着舞台的听众也开始转向作曲家这边,闲着也是闲着,或者就当是个顺水人情。杨景行前面那位虽然懒得站起来了,但也照后转坐着边拍手边叽里呱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些陈词滥调的奉承吹捧话。
杨景行也真能坐得住,明明那么多人的目标是自己,他还是一副把掌声献给舞台期盼指挥再露面的样子。
人家指挥都拖着一把站了一晚上的老骨头上上下下跑好几趟了,作曲家还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样子,纽约听众显然看不下去了,更多有正义感的人也把矛头对准了杨景行这边。华人华侨现在高度关注场内局势的瞬息万变,稍微地观察犹豫后他们就都把握住了新机遇,开始更明目张胆地为作曲家鼓掌喝彩。
现如今的听众不同于巴洛克古典主义时期那些达官贵人,今天音乐厅里的两千来人没几个雍容华贵的,他们无需供养大多比他们还富裕的音乐家,也不会攀比炫耀那些艺术家是自家座上宾而且有什么作品是为自己而创作。现如今的音乐家也不用在演出后一个挨一个地去亲吻每一位贵族的手背,高雅地吟唱对捧场者的无上敬意。现代社会中听众和作曲家之间大概是真的疏远了,即便是莫里茨这种首屈一指的作曲大师,在献上了那么充满诚意的作品后也没得到一句我爱你,还不如三线歌手。更别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杨景行,不光人没见过,作品更叫人陌生,何况这家伙的样子看上去也没什么亲和力,作为初来乍到的新人都不知道表现些出些荣幸和惶恐。
听众们本就没有多少向作曲家隆重致敬的经验,现在又失去了耶罗米尔的统一指挥,更要面对着一个没什么来头又不懂得迎合的年轻人,真是困难重重,所以音乐厅里这时候就有点涣散了,听众们不再那么团结统一齐头并进,一部分人继续朝杨景行鼓掌,一部分人则专一地等指挥,有些人则自顾自地聊。更多的人在通观全局或者说出于不确定状态,他们好像没个主意,东张西望着机械地拍手似乎在等待发生点什么但也没明确的期待,就算真有什么意愿他们也不会当出头鸟。
作曲家后面坐着一对年轻的白人情侣,通过这两位探讨琵琶和鲁特琴关系的对话可以感觉到他们至少也是新婚夫妻,男人对女人很耐心也很卖弄,在深情编述一个大概跟查理马特同时期的东方文艺故事,关于“Tang dynasty”有一知半解,但说着说着又拍起手来。
那些一开始就站着朝作曲家高调开火的观众似乎骑虎难下就干脆就一条路走到黑,尽管又小半分钟过去了作曲家还是不痛不痒,但他们依然毫不妥协地继续拍手,没人灰溜溜放弃。主要也是因为那些一开始就做出选择的人中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演奏家学者或者教授这些都是要面子的。而纽约佬似乎也挺团结,陆续有人加入了不妥协的行列,并逐渐形成趋势。
杨景行似乎并没察觉到掌声又逐渐成可观规模了,而且越来越多的人看向或者转向他这边,年轻的作曲家继续关注着舞台,虽然很对同道中人都调转矛头对向他了。一些讲义气的华人华侨开始尝试提醒作曲家看清形势,但是他们夸张的拍手挥手动作或者是大声叫好全肉包子打狗了,还搭进去好多灿烂表情。
这作曲家真是不长记性不知好歹,几分钟前他不是没领教到音乐厅里掌声雷喝彩翻腾是什么阵势,现在除了指挥家没在台上观众席并没少一只手一张嘴,黄毛小儿又敢目中无人了。也不用谁吆喝动员,越来越多的听众团结起来了要给作曲家点颜色看看。甚至连台上乐手们,包括首席威尔逊也开始堂而皇之地支持甚至鼓动观众,多半是因为之前响起的几声的“安可”这回又平息消失了,转移矛盾是个好方法。
经过本场音乐会的高强度磨合训练,听众群体还是形成了一些凝聚力的,只见越来越多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作曲家这边,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艺术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正视问题,趋势很快变成了大流,大流很快凝聚成绝对主流。尤老师是真没骨气,看见情况不对他又边拍手边离开椅子,甚至跟杨主任拉开了点距离。
并没看到什么契机或者节点,似乎是事先约好了或者是真的有什么默契,本来人各有志的听众突然都动起来了,只用了几秒钟时间就达成了共同目标,并且非常顺利地实现了,也只有几秒钟时间,音乐厅里再次全体起立了,舞台上也有好多人趁机活动腿脚。
毕竟没有统一指挥,观众们的这一次的起立鼓掌缺少耶罗米尔一声令下后那种强烈的执行力战斗力表现,但是自发自愿的好处也很快就展现出来了,很多人要比执行指挥家的命令时更积极,甚至表现出了更强的进取心好胜心。而且比起执行命令时趋同的方式方法,现在的听众们似乎更具有主观能动性,观众席上不再是普遍的肃穆和机械的掌声,大家的表情更丰富了,甚至是感情更浓烈了。或许是因为之前大家是为了指挥家一起鼓掌,而这一次是为了彼此一起鼓掌。
不知道耶罗米尔是会有意见还是会觉得欣慰,在他离开了一分钟后,音乐厅里的掌声又达到了他亲自指挥监督下的鼎盛效果,甚至现在的掌声还显得更加厚实丰满,喝彩声也更为稳重真挚。叫好的同胞不再那么刻意大声,甚至有些听众的bravo只默默念叨。
总体来看第二次全体起立鼓掌的听众们似乎要比第一次时平实一些,是冷静下来了还是沉淀下来了。可是平实并不等于好说话了,观众们并没给予作曲家宽容大度的神色,他们普遍地认真严肃着,也没有收手的迹象,让那种厚重而不嘈杂的掌声持续保持。
形势似乎不对,本来以为是闹一下吵一下吓一下给作曲家个教训就行了,但是现在两千来人不怎么闹也不怎么吵,好像要动真格的,简直有种无形的压力。
华人华侨们可能也感受到了那种压力,他们的笑容逐渐收敛甚至严正起来。那些关注着作曲家的目光变得更关切了,像是担忧作曲家该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杨景行好像也不是什么真硬汉,他并没能抗住整个音乐厅里的压力多久,半分钟前还目中无人的作曲家又一次站了起来,而且站得端正。更全面地看了一下场内局面后,杨景行提起手来,不过不是鼓掌,而是冲前面行了一个拱手礼,脸上看似真诚。为了保险吧,杨景行又照后转,再对自己后排的观众们行一个拱手礼。
毕竟是同胞嘛,本来就显得有点过意不去的华人华侨们纷纷回应,有好几个还跟作曲家回礼呢,虽然有人的手势都不对但看表情是跟给面子的。
作曲家前后各一个拱手礼让那些纽约佬瞪了大眼睛看,可能有人在武侠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动作知道是表达礼貌,这些人就显得挺满意,满意得笑了。不过更多的人似乎搞不清作曲家的具体意思,于是掌声变得更热烈又有人开始呱呱叫嚣,也是一种本能的自我防御机制吧。
杨景行应该也知道这不是行拱手礼的场合,于是他又拍手,并且很心急地就要把听众们明显还没释放彻底的情绪朝舞台上引导。舞台上可有几十号人,都不是好惹的多年老江湖,纷纷动手让听众千万别上作曲家的当。
干不过舞台上那一群,杨景行又坐下了,看样子应该得到了一点教训,至少脸上保留了一些对事态严重性的认知,不再那么无所谓。
对方可是惯犯,听众们当然要多观察一段时间,并且在观察的过程保持压力。在感觉作曲家的表现还算合格后,一些听众开始逐渐减轻压力,甚至放宽了监督。
尤老师属于停手最快的那一批,也是率先坐下,然后做出大松一口气的样子显得还是站在杨主任这边的:“天才不容置疑!”
杨主任似乎不想搭理墙头草。
尤老师自顾自笑一下,再小声点欢喜:“李教授肯定很高兴,所有的民乐人。”
哎,很有效果呢,监督作曲家的人越来越少了,大部分听众都冲着舞台去了。杨景行也啪啪鼓起掌,显得更听众们一条心。尤老师也赶忙拍手,恢复浦音国际钢琴艺术中心成果推广负责人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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