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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的司兵不好做。眼看春种刚过,各地按例也会有一些剿匪的由头,看匪情大小,赵正还有可能要出远门。毕竟都督府如今有了正牌的四品司兵,想偷闲却是万万不能。
赵正一想到这些事头皮就发麻,司兵是公事,移民也是公事。大通河西岸的移民那杂七杂八杂乱无章的事也多,他们与平凉使的都是集体工分制,这在刚来时赵正就已然告知了。但丢下让旁的人去管,赵正又怕镇不住。移民人多,平凉几个顶梁弟兄也都纷纷撒手,各自飞走。赵金玉去了长安,大柱吉利还在团练营中。眼下只有赵有锄、赵大发几个叔伯堪用……
要不在移民当中找几个能用的吧,让他们自治算了!
赵正一脸生无可恋,终于体会到了当初翔鸾阁组阁时无人可用的窘迫。那时自己还挺矫情,如今换位思考一番,若是有自己看重的人,请一次不来,恨不得能拿刀当场砍死!还二请三请?
凉王殿下啊,到底是比自己怀仁了许多。
趁着月光,赵正骑着马,顺着大通河一路往东。河对面的移民营地如今还只是个影子,河滩上到处都是毡帐。
有人在水里捞鱼,却被湍急的大通河掀翻,河岸上打着火把的女人见状大声地叫喊,“孙郎,孙郎……”
河里那人扑腾了几下,在下游十余丈处露出了水面,来不及抹脸上的水渍,连忙高声回应:“我在这,娘子!”
赵正放慢了马步,看那人衣着单薄,在大冷天里在雪水中扑腾。
岸上那女子顾不得寒冷,追着水流跳了进去,抱着那男人便开始哭。
赵正勒住了马,停了下来。
那男人似乎感觉有人在看,回过头,在火光中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是苍宣伯?”
浓浓的关中口音。
赵正不置可否,“夜里凉,想要抓鱼,白天来!回去吧,烧点热水喝,别冻坏了身子。过几日开渠,可是有赏钱的。”
那男人放开自己的婆姨,打着摆子朝赵正推手,“郎君请好!郎君关切,孙林感怀。只是老母一路颠簸,到得平凉已是病重。老人家几十年辛劳,临终前就想喝一口鱼汤……”
说着说着,那男子便哽咽起来。
“只是不孝子着实没那本事……抓了一个时辰,却什么也没抓着……”
赵正头皮发麻,摇了摇头,问道:“可看了郎中?”
“不曾,路上已把盘缠用尽,已无余钱请郎中诊病了。”那女子举着火把,在水里踉跄,努力地挤到了河这边,“噗通”一下跪在了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嚎啕大哭:“求郎君开恩,救救妾身家婆!”
“人在哪呢?”赵正皱着眉头,把那因为寒冷,浑身颤抖的女人扶了起来,正想开口说话,却忽然瞥见那女人背后,火光之下有寒光闪过。
赵正吃了一惊,电光火石之间,本能地一侧身体,一柄利刃忽然便从女人的肚腹中穿了出来,带着一串血花,照着赵正直刺而来。
赵正侧着身,那刀刃贴着赵正的右侧肚皮刺穿了皮裘,再“嚓”一声,又从左侧肚皮上的皮裘穿了出去。
就算反应再快,那锋利的刀刃仍然隔着几层衬衣划开了赵正的皮肤,一阵刺痛传来,赵正怒吼一声,“竖子!”
刚想摆脱,那被刺穿了肚腹的女子却忽然双手一圈,抱了过来。
赵正哪能让她得逞,当即身体后倾,躲开了那两只要命的手,而后抬起一脚,踹在了女人的胸口,那女人被这一脚踹飞了出去,压倒了身后拿着刀的男人。
水里一阵扑腾,赵正倒在地上一滚,耳边忽然感受到了刀刃划开空气的劲风。那男人从水中上了岸,对着赵正横七竖八地一阵乱劈。
但火把掉进了水里,早已熄灭,赵正穿的又是黑色的裘袍,混乱中数刀都砍在了鹅卵石上,崩起了一阵火花。
只是赵正也没有讨好,那人使刀又快又密,接着滚了几滚,才堪堪避开了刀芒,等爬起身时,赵正感觉肩上、手臂上已是接连中刀。
鲜血沁浸着衬衣,顺着手臂往下流。
“何人?”
赵正开口问道。
“去阴曹地府,自有人与你解释!”那男人一波偷袭没有成功,此时屏气凝神,横刀在握,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赵正,趁赵正受伤,忽然“嘿”一声,踏步向前,手中横刀刀刃向上,自下而上朝赵正撩来,赵正手中没有兵刃,唯一的一柄短刃还挂在马鞍上。
他哪里想到在平凉地界还有人想要对他动手,此时余光看去,此处正是大通河的堤下,四处无人,加上月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地点。
不知喊一声是否有人能够听见!
但横刀撩来,来势极快,赵正脚下猛退,那刀刃贴着鼻子往上而去。紧接着,那男人再进,改双手持刀,顺着刀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刀刃一转,横刀向侧下,带着风照着赵正的脖子自左处劈来。
只要劈中,赵正便要当即一分为二。
这把式赵正见过,赵吉利耍拍刃,用的就是撩劈式。当下心中怒意顿起,今日若是死在此人刀下,便就死不瞑目,不知何人在背后暗下杀手,就算投了胎,下一辈子都活得不痛快。
于是大吼一声,当即不退反进,左手横臂支出,迎着刀刃,一肘子磕在了那人持刀的左手手腕上,那男人必杀赵正,此一刀用尽了力气,赵正为了活命,迎上一肘也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只是天色黝黑,那男人又不料赵正不仅不躲,还迎面冲了上来,这一刀劈砍下去,只“啵”一声,左手腕骨一麻,紧接着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已是被赵正一肘顶断了小臂尺骨。
剧痛时,右手把持不住刀势,那刀瞬时便脱手飞了出去。
吃惊之余,还未反应之时,却只感觉湿漉漉的长发被赵正一把薅住。他用双手去抓赵正的手,却忘了左手根本用不上力。
这一眨眼的功夫,赵正四肢并用,右脚踢出,踹在了他的膝盖上,两手却拽着他的头发,左右脚交替,顺势向后各撤一步,揪着那男人的长发整个身体一起使力,往身前一拖,那男人本能地想抵抗,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在了原地,可上身却已经弯曲了下来。
赵正抬起了右腿膝盖。
照着两手之间,那男人的面门奋力顶去。
那男人心中惊骇,连忙抬手抵挡。但赵正这一膝盖来势极大,连他的手掌带脸,一下,两下,三下……
耳边传来肉体碰撞的闷响声,男人抵挡第一下、第二下的闷哼声。
第三下鼻梁骨断裂的“啵啵”声,第四下面骨塌陷的“喀啦”声,第五下鲜血与裤料摩擦发出的“叽叽”声,第六下……
松开手,男人俯面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赵正喘了几口粗气,努力地平复狂跳的胸口,他盯着地上的人影,后退几步,捡起了方才飞出去的横刀,擦了擦嘴,上前一刀捅在那男人的后颈处,随后拔出刀,走到了水边。
水里的女人倒在河边浅滩上,赵正用刀尖挑了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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