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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京城中终于有了节日的气氛,买卖铺户开始张灯结彩,走在路上的百姓们也露出了更多的笑容。
原因很简单,凶悍的建虏在肆虐京畿地区近两个月后,终于被跨海来援的东江军在遵化城外击败,斩首就达一万多,可谓是损失惨重。
同时,这场大战也宣告了建虏入寇的彻底结束。数万勤王军在蓟州、遵化等地驻防,残余建虏已经窜逃出关,不复为患。
值此大捷,便是没有节日,也值得大肆庆祝一番。如今更是双喜临门,数月的紧张压抑一扫而空,终于找到了渲泄情绪的渠道。
酒馆内人满为患,声音嘈杂,酒香肉香弥漫,一派热烈欢悦的气氛。
何贵忠一扫往日的阴霾和愁虑,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激动,言谈笑语,不时和酒客们打着招呼,吩咐着伙计。
终于打胜了,郭大靖太给东江军涨脸了。何贵忠恨不得大声宣布,自己就是东江军的一员,赢来所有人的赞扬和艳羡。
“一万多首级,能筑一座大京观,成为京城一景啊!”一个平素温文而雅的酒客,此时面红耳赤,已经喝得微醺,大声说道:“此大捷震慑四夷,彰我大明国威,当浮一大白。”
“待献捷之日,我等既去观看,更当一醉方休。”花白胡子的酒客感慨道:“数年来,东江军接连奏凯,振国威,壮民心。来,为东江军贺。”
酒客们对此毫无异议,一次次的献捷京师,那可都是实打实的人头,比什么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可强得太多。
何况,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不仅虚,还是勾结建虏的袁崇焕指挥的,就更有猫腻了。
“为东江军贺!”何贵忠端起酒杯,在柜台后大声叫着,一饮而尽。
呼出一口酒气,何贵忠又大声说道:“今日酒水半价,献捷京师之日,酒水免费。”
“好啊!”
“何老板大气。”
“多谢何老板。”
酒客们大声说笑着,气氛更加热烈。
再没有比击败外敌更加扬眉吐气的了,数月来的郁闷怨懑一扫而空。平常说的爱国,只有在真正危机的时刻,才会感触得更深。
国强,外敌岂能打到京城?军强,外敌岂能肆虐?
大明终于还是有一支强军,能够力挽狂澜,摧强敌,壮国威。
“老百姓勒紧裤腰带交辽饷,却养了关宁军这帮玩艺儿。”有酒客又发泄着怨懑和不满,“听说袁崇焕这个卖国贼,扣押东江军的粮饷,帮着建虏削弱东江军,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何贵忠目光一闪,没有出言附和,却认出乃是京师的谍报人员,在引导舆论。
袁崇焕的入狱,关宁军的窜逃,几乎坐实了勾结建虏入关的罪名。虽然朝廷未下定论,但老百姓却已经如此认定。
所以,才有广为流传的“抓了袁督师,建虏跑一半”之说。
可以说,自袁崇焕入狱,到被处以剐刑,再到以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史书和舆论对他的评价多是负面的。
“袁崇焕短小精悍,形如小猱,而性极躁暴。攘臂谈天下事,多大言不惭。而终日梦梦,堕幕士云雾中,而不知其着魅魇也。”
“五年灭寇,寇不能灭,而自灭之矣,呜呼!秦桧力主和议,缓宋亡且二百余载。崇焕以龌龊庸才,焉可上比秦桧。”
“……又贼臣杨镐、袁崇焕前后卖国,继丧辽阳、广宁,滋蔓难图;然犹二十年蹂躏……”
有的评价极为苛薄,把袁崇焕贬得连秦桧都不如。可能是义愤所致,但也确实说明一个问题,袁崇焕有罪。
历史上,直到乾隆年间,弘历夜读史书,突然考证出袁崇焕原来是被冤杀的,是昏君崇祯中了反间计。
皇帝定了调子,所有的史书便都要依此修改。经过数百年的相传,人们就又都相信袁崇焕是明之长城,他死了,明朝才亡了,清军也才得以入关。
可事实上,袁崇焕这位“长城”又有什么对建虏的战功呢?宁远大捷,宁锦大捷,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两个,不过就是龟缩守城罢了。
至于什么千里回援京师,什么广渠门大捷,什么解京城之围,什么两万破十万,完全是吹嘘而已,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在郭大靖看来,袁崇焕未必卖国,但绝对是个大言欺世的庸才。
从广宁之战后,他跑到山海关考察,说出“予我钱粮,一人独守此”开始。靠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吹嘘,一路升迁。
最后,吹牛成了袁崇焕的习惯,不吹不会说话,可他自己却还不自知。终于,吹牛吹爆了,弄得凄惨结局,又怪得了谁。
“袁崇焕督师蓟辽,虽与我朝为难,但尚能忠于所事,彼时主暗政昏,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身罹重辟,深可悯恻。”
而弘历为袁崇焕平反,从他的话中便能品出背后的深意。就是衬托出崇祯的昏庸、明廷的腐败,说明明朝的灭亡有其必然性,清朝则有取而代之的正当性。
但现在,皇太极没了,糠稀也没了,更没了狗屁的“考证专家”弘历,袁督师怕是翻不了身,平不了反了。
而京师中的臣民,此时对袁崇焕已经是恨之入骨。更有被建虏烧杀劫掠过的百姓,已经是家破人亡,用恨之入骨都难以表达他们心中的滔天恨意。
“良乡、固安被屠,真是惨绝人寰……”
“别说那么远,京城周边的村镇县城都被建奴蹂\,死了多少人,烧毁了多少房屋……”
酒客们的情绪又低落下去,有亲戚朋友在城外遭难的,更是咬牙切齿,还有落泪哭泣的。
“听说,袁崇焕为了与建虏议和,还密谋矫诏斩杀毛文龙。”又有酒客提出了新的话题,又掀起了一阵议论。
何贵忠微抿嘴角,似笑非笑地拿起酒杯,轻轻地抿着。
袁崇焕不仅要倒台,还要暗中支持他的朝中大佬,乃至对东江镇打压封锁的登莱道王廷试。
不管换上来的官员是否能给东江镇带来好处,总不会更坏吧?
至于史书上说的,阉党余孽再度窃据朝堂,郭大靖对此却是不屑一顾。阉党怎么了,比道貌岸然的东林党也差不到哪去。
正在此时,外面马蹄声杂沓,轰鸣而过,伴着大声的呼喝报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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