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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炜提了一包袱的纸钱,脚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本来是要多买些纸钱,冥器等来祭祀先人,可现在的东京城内,像冥器之类东西,压根儿就买不到了,便是这些纸钱,自己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手。
想到这些,戴炜便感伤不已,一年时间不到,整个东京便已经败落到了如此地步。
“老戴,老戴!”耳边传来呼喊之声,戴炜回头,看到一条挎刀汉子大步而来,却是老熟人,一起共过生死的陈z,如今两人都在东京卫戍军中任职,分属不同的指挥,两人都是营将,统率着数千士卒。
陈z手里提着的那包东西一看形状便知道也是纸钱之类的物事,戴炜不由笑道:“咱哥儿俩倒也真是心有灵犀,回家送个纸钱,也能碰上。你也不当值?”
陈z嘿嘿一笑:“这几天,赵王府外围的警戒不要我们了,由人家自个的心腹武胜军包办了。求之不得,要不然,我还得守在王府外头呢!”
“武胜军可是赵王的心肝尖儿,平素除了内卫由他们负责之外,从来不肯让他们受一点点委屈的,怎么现在连巡夜这类苦差事都交给他们了?”戴炜有些惊讶。
“你不知道呀?”
“我能知道什么?”戴炜一摊手:“不像你,是负责城内达官贵人们安全的,我就是一城门军头儿。”
陈z左右看了看,“想知道,你得请客!”
“你倒还真是见缝插针啊!我今儿个是走运呢,还是不走运呢?”戴炜笑道。
“别扯澹了,请我喝一杯,亏不了你!”陈z道。
“要不去我家里?这外头,那里还能轻易找到吃的?你别说还开着的那几家楼子啊,我是真请不起!”戴炜道。
“去州桥那边吧!”陈z道。
“那里还能找到吃的?”戴炜讶然。
“总是还有漏网之鱼的,走,老手艺,如今在东京城内,可不多见了。”陈z笑道。
所谓的州桥,正名叫做天汉桥,是东京城南、东、西三条御路的交汇点,早先,围绕着州桥分布着官府、民居、店铺、妓馆,城中士庶、外地客商都在这里聚集,自然便是饮食行业最为理想的经营场所,这这里,主食也好,小吃也罢,当真是应有尽有,是东京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之一,一般晚上都要经营到三更天左右。
但这一切繁华都随着辽军破城而烟消云散了。
州桥周边数百间房屋被付之一炬,人被杀得血流成河,无数财富都成为了辽兵的战利品,如今的州桥,早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虽然将道路收拾出来了,
但周边因为死人太多,仍然是普通人的禁地,特别是夜晚,压根儿就没有多少人敢来这片地转悠。
听说有夜行人偶尔能听到鬼哭之声,也看到过有形容可怖之人如同风一般地在这片区域内飘来飘去,当真是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戴炜与陈z两人自是不信这些鬼话,两人这两年见过了太多的死人,都看得麻木了。
从西征西军失败开始,两人从陕西路一路逃到河东,再逃到滑州,又回到京城,那里不是一片一片的死人,就算是现在的东京城,你稍微走偏一点,都有可能在那个犄角旮旯里,倒伏着一具尸体。
东京城里死了太多的人,现在还有好多坊市连个鬼影儿都找不着呢!
随着陈z到了地头儿,居然是一个下陷式的小房子,得沿着石阶往下走十好几步才到门前,一间来去最多十几步的小屋子,门前有个不大的坝子,可以放下三五张桌子,现在当然是空空如也。
看了这个地形,戴炜也大致明白了为什么这家当初能逃过一劫,主要是杀起来不太方便,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找其他家,反正这州桥周边,看起来都是有钱人,那些辽人何曾见来过此繁华之地,倒是这家小石屋,不那么起眼。
殊不知,和平时节,这块小地方,可是得提前预定才有位置的。
“罗氏老字号,批切羊头,旋煎羊白肠都是一绝。”陈z笑咪咪地道。
“老陈,你坑我,这一家,战前,都得一贯钱起步,现在这年节,不翻个好几倍才怪!”戴炜嘴里叫着屈,脸上却并没有半分为难之色。
他现在倒也并不差钱,说起来赵王为了拉拢他们这些大头兵,向来是舍得往外花钱的。像戴炜陈z这些既是军官又是老兵的,更是舍得下血本。
“不过三五贯而已,但我知道的这消息,绝不止这点子小钱,你我兄弟一场,我得先跟你透个气儿。”陈z一边捶着门,一边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瘸腿的老汉儿站在了门里,看到陈z,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陈营将啊,快请进,请进!”
“老罗头,我给你带了个新客人过来,南熏门的营将戴炜戴兄弟,你以后想要偷偷出城,不妨便去南熏门找他。”陈z笑嘻嘻地说,看起来与罗老头儿很熟。“不过今儿个可得拿出好手艺来,让我这兄弟吃得开心。”
罗老头嘿嘿笑起来,露出缺了一半门牙的大嘴来,连连点头请了二人坐下。
“陈营将,我今儿这有新鲜的狗肉,要不要弄一盘下酒?”
陈z脸色一变:“滚,如今东京城内的狗肉吃得吗?都是吃了人肉的狗子,你湖弄别人可以,还想湖弄我?一个羊头,两份旋煎羊白肠,老罗头,别耍花样,要不然以后你从我那里可就弄不到羊了!”
“不敢,不敢,不是想让你尝尝鲜吗?滋味真得不错,狗肉就酒,越喝越有嘛!”
“滚蛋,快去弄羊头!”陈z笑骂道。
桌上放了个没了把子的老茶壶,一摞个个都豁了口子的瓷碗,不过倒也洗得干净。取了碗,给两人倒满了茶,戴炜道:“老陈,这马上就要中元节了,今天还办灯会吗?”
“办个锤子,真要办的话,不早就操办起来了吗?”
“也是,现在只怕东京城里,连能扎灯的匠人,都剩不下几个了,更别说灯山了!”戴炜感慨地道。“今儿个本想去买点冥器,可扎纸的匠人都没了,你说辽人把这些人也掳去干什么呀?”
“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会被弄走,这是那位皇后下达的命令。”陈z摇头道:“不过今年不办灯会了,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两件事,一件,是因为萧二郎不是搞了一个什么通辑令吗?咱们赵王可是高居前三啊!杀之封候,你说会不会有很多人对这事儿很感兴趣?”陈z压低了声音道。
“那有这么好杀的!”戴炜摇头道。
“这可说不准!”陈z神神秘秘地道:“我可是听说,大理国的那个当了几天皇帝的短命鬼,便是被远距离一弩毙命,那可是大理国呐,实力比我们现在的赵国强吧,都让人给做掉了,你说赵王能不怕吗?所以什么灯会不灯会的,真办了灯会,循以往惯例,他不得抛头露面啊,指不定到时候便有一支冷箭飞来呢!”
“也是!”戴炜道:“萧二郎有本事呐,一份通缉令,一个空头承诺,便让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惶惶不可终日了,只怕看谁都像是刺客!万一那天要是那个傻大胆真能成功地搞一个,而且萧二郎也兑现了承诺,那这天下,只怕要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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